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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过客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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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不喜欢想到自己可能永远不会再见到她。她究竟是谁?她到哪里去了?还有,
为什么?目前这种情况,好像是处身在黑暗的剧场中、等第二幕戏开始上演。尤其,他
的感觉是第一幕也演得不太清楚,使人变为难耐。他看到的是什么呢?只是一幕老式的
开场白吧?一个女孩想把自己打扮成男人,借以躲过等在机场的某些人的注意,如今她
已经消失在伦敦的人海里了。
    他一定再也见不到她了,这种想法令他颇不情愿。可是,为什么他想再见她呢?她
并不特别吸引人,她也不是什么名媛淑女。不,这样说她并不公平。
    她是具有某些东西,她也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她原来可以用美色来诱惑他而达
到目的。可是,她只直接的提出要求。让你依照她的话做。这种要求,是她掌握了人性
后所做的决定,她能深入人心那不可得见的深处,她懂得人,而且一眼就能认出他是那
种喜欢冒险而且乐于助人的人。
    而他也的确冒着危险,在那儿,她可以在啤酒里放任何东西,他可能已是在法兰克
福转机室中被发现的一具死尸。而根据她对医药的知识,他一定会被弄成死于心脏麻痹
这一类自然死亡的样子。哎,想这些干嘛?他不能再见到她了,而他因此很烦。
    他的确是很烦,而他不喜欢这样。他仔细的思考着,然后在拍纸簿上写下一则小广
告,再仔细地拿起来念了三次。
    法兰克福过客,十一月三日。请与伦敦同机人联络。
    就这样,不用再多写了。假如她看到,她就会知道是谁刊的;假如愿意,她就会联
络的。她曾拥有他的护照,也知道他的名字,假如愿意她就会来找他。当然她也可能不
会来,那样的话,揭开序幕的人就只是一个惹人烦心的精灵,替早到剧院的人演了一幕
精采的序曲,但却破坏了一个美妙的晚上。
    在各种的可能性里,也可能是她已经完成了前来伦敦的任务,而又飞到什么日内瓦、
澳洲、南美洲、俄国,甚至是美国去了。为什么会想到南美洲呢?可能是因为何士汉提
过这个地方吧?可是也是一大串地名中的一个呀!
    第二天早上,他把广告送刊后,便慢条斯理地踱回家。在半路上,他看到圣詹姆斯
公园的菊花已经盛开,瘦伶伶的花茎顶着扣在一块儿的金色花朵,让他想起希腊的山坡,
因为他曾经看到这么一张照片。
    他一定要在人事栏里好好地找,当然不是今天,也许两、三天以后。等他的广告刊
出来,也要给人家一点时间吧!他可不能错过她的回答。因为,哎!这实在相当烦人,
不能知道故事的结局。
    他试图去回想,不是机场上那个女孩,而是他的姐姐潘蜜娜。许久了,他应该还记
得她,可是,又不太可能画得出正确的容貌来,他又气自己了。他在路旁停下来,路上
并没有任何来往的车辆,只有一辆破旧的老爷车,喘不过气来似的,正挣扎着开过来。
上了年纪的车也该有点尊严,这辆老爷车依稀有当年的风采。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像失
魂落魄的老人一样,尽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走吧!他跨起急促的步伐想要尽快地穿过马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那辆老
爷车突然像鼓足余勇的老斗士,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全力朝他冲来。脑中还来不及反应,
他只知道自己奋力地朝对面的人行道上猛力一跳。等他惊魂甫定转头去探看究竟时,那
辆老爷车早以嘈杂刺耳的刹车声,绕过街角落荒而去。
    这就是我的奇遇吗?史德福对他自己说,是不是真有人不喜欢我,到非置我于死地
的程度不成?有人跟踪我?看着我回家而找机会下手?
    皮克伟上校正坐在位于布鲁伯利区“国家安全局”的小办公室里,巨大的身躯蔓延
出那张他从上午十点坐到下午五点的椅子。除了中午短暂的午餐外,他就那样一动也不
动地让自己被重重蓝灰色的雪茄烟雾笼罩住,半闭的眼睛只偶尔地眨两下,告诉别人他
并没有在睡觉。他很少拾起头,有人说他是东方那座在莲花座上凝神的菩萨与蓝色大青
蛙的混合体。至于那些粗鲁的年轻探员则说:他的祖先是非洲大河马的旁系血亲。
    桌上小小的通话机响了好一阵,才把他唤醒,他的眼睛眨了三下,才真正的睁开来。
他伸出一只蒲扇般的手,取过话筒
    “什么事?”
    他的秘书说:“部长想要见你?”。
    “他来了吗?”皮克伟说,“还有,到底是哪一位?是不是转角那位浸信会的牧师?
(译者按;牧师与部长同为ministef)”
    “噢,不是的,上校,是外交部长乔治·派克罕尔爵士。”
    “真可惜,”皮克伟上校类似气喘般吸了几口气。“真可惜,麦吉尔牧师要有意思
多了,不愧是见过地狱之火的人。”
    “我能请他进来吗?皮克伟上校。”
    “我想他是打算马上要进来是吗?这些人就是这样自以为了不起。”
    乔治·派克罕尔爵士还是进来了,他皱着眉头咳了好几分钟,这个小房间的窗户居
然是紧闭着的。皮克伟上校斜倚在椅子上,地上布满雪茄灰。这个房间是著名的“老鼠
窝”,也是皮克伟考验人的耐性的“刑房”。
    “噢!我的好朋友,”乔治爵士努力以愉快而活泼的声音,来掩饰他那满脸苦修土
忍受试炼的表情,只可惜并不成功。“很久不见了吧!”
    “来,坐下吧,坐下吧,来一根雪茄?”
    乔治爵士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不,谢谢你,非常谢谢你。”一边用力盯着那两扇紧闭的窗扉,皮克伟上校却无
视他的暗示。
    乔治爵士不得已又咳了两声,才开口说道:“我想何士汉来见过你了?”
    “是的,他来过了,也把最近的几件事报告了一下。”皮克伟上校慢慢地说着,上
眼皮又快要碰到下眼皮了。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我是说要他来听你的指示。我可不喜欢谣言满天飞以至
于不可收拾,这是不太好的。”
    “可是,事实上还是会这样的。”
    “我不知道你对最近的情况了解多少——”
    “我每一件事都知道,这本来就是我们领薪水的目的。”
    “当然,当然。有一件,不,有一位。史德福·纳宇爵士的事,你有所闻吧?”
    “啊,法兰克福过客是吗?”
    “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很不寻常。你对他个人有什么意见吗?”
    “我只见过他两三次。”
    “这件事实在令人担心,我实在无法想象--”
    皮克伟上校好不容易地把一个呵欠压了下去。他实在很厌烦乔治爵士的担心、奇怪
和想象——乔治爵士的思路并不难了解,他只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官僚,小心翼翼地不使
自己的部门出毛病,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然的坐在上帝与选民把他放上
去的位子。
    “我们不能忘的,”乔治爵士继续说,“那些过去的教训,幻想的破灭。都不能忘
掉。”
    皮克伟上校和善地微笑着。
    “查理顿、康威和高特伍,”上校说,“都是我们最信任的人。他们身家最清白,
工作表现也最良好。他们从小职员干起,却受不了敌人的利诱。”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人!”乔治爵士郁闷地说。
    “这很简单,你最好谁也不要相信。”
    “我们回来说说这一位史德福少爷,”乔治爵士说,“他背景很好,无懈可击的家
世。父亲与祖父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人家说‘富不过三代’,第三代都比较差劲。”上校说。
    “我只能说,他的态度太不认真。”
    “我看他根本没办法认真,这要从人的天性讲起——”
    “这一点就已经够麻烦了。”
    “为什么呢?开个小小的玩笑比起玩叛变的把戏要好多了呀!”
    “但愿他的内心能体会他给人的印象,但愿他只是在掩饰什么。你个人的意见呢?”
    “像教堂的钟声一样,”上校说,“每个钟都会响,可是发出来的声音都不会一样。
假如我是你的话,我是不会担心他的。”
    史德福·纳宇爵士推开他的咖啡杯,拿起报纸,扫了几眼大标题,就回到人事栏那
一版仔细的找着。今夫已经是第七天了,他不出所料地失望了。凭什么他该期望有人回
答?
    他的眼睛仔细地在这一面原来就充满奇闻妙事的版面上巡逡着。这些广告有的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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