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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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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迟了假期。而对我的伙伴来说,无论是乡下或是海滨,都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只喜欢混迹于五百万人口的中心,对他们中间关于悬而未决的案件的每一个小小的传闻或猜疑特别关心。他对于欣赏大自然,却丝毫不感兴趣。而他唯一的改变,是去看望他在乡间的哥哥。

    我发现福尔摩斯正全神贯注,顾不得说话,我便把那枯燥无味的报纸扔到一旁,背靠着椅子,陷入了沉思。忽然我的伙伴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想得不错,华生,”福尔摩斯说道,“用这种方法解决争端,看来太荒谬了。”

    “太荒谬了!”我大声说道,猛然想到,他怎么能觉察出我内心深处的思想呢?我坐直了身子,茫然不解地惊视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我喊道,“这实在太出乎我意料了。”

    福尔摩斯看到我这种茫然不解的神情,放声大笑起来。

    “你记得不久以前,”他说道,“我曾给你读过一段爱伦·坡写的故事,他在那段故事里讲到一个严密的推理者竟能察觉他的同伴未讲出来的思想,你当时认为这件事纯属作者巧妙的虚构。当我提出,我往往也习惯这样做时,你却表示怀疑。”

    “我没有说啊!”

    “也许你没有说出口,我亲爱的华生。但从你的眉宇间可以看出来。因此,当我看见你把报纸扔下,陷入沉思,便很高兴有机会研究你的思想,最后把你的思绪打断,以便证明我正猜中了你的想法。”

    可是我对他的解释依然不满足。

    “在你给我读的故事中,”我说道,“那个推理者是根据观察那个人的动作而得出结论的。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个人被一堆石头绊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星星,还有一些别的动作。可是我安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能给你提供什么线索呢?”

    “你对你自己判断错了。人的五官是表达感情的工具,而你的五官更是忠实执行这一职责的仆役。”

    “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我的面容上看出了我一系列的思想?”

    “从你的面容,特别是你的眼睛。或许你自己已经记不得你是怎样陷入沉思的了?”

    “对,我记不得了。”

    “那么,我来告诉你。你扔下报纸,这个动作就引起了我对你的注意。之后,你茫然地在那里坐了有半分钟的样子。后来你的眼睛凝视着你那张新配上镜框的戈登将军肖像,我从你面部表情的改变,看出你已经开始想事了。可是你想得并不很远。接着你的眼光又转到你书架上那张没装镜框的亨利·沃德·比彻的画像上。然后,你又朝上看着墙,当然你的意图是很明显的。你是在想,如果这张画像也配上镜框,那就正好可以挂在这墙上的空处,和那张戈登像并排挂在一起了。”

    “你真是紧紧地追随着我的思想!”我惊叫道。

    “我至今还没怎么弄错过呢。接着你的思想又回到比彻的身上,你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的肖像,似乎正是从他的面貌上研究他的性格。后来你不再皱眉头了,可是继续凝视着,你的脸上现出沉思的样子,可见你在回想着比彻经历的事件。我确信你这时不能不联想到他在内战期间代表北方所担当的使命,因为我记得你曾经对他的遭遇表示非常愤慨。你对这件事感受非常强烈,因此,我知道你想到比彻时也不能不想到这些。过了一会,我看到你的视线从画像上移开了,我觉得你的思想又转到内战上去了。当我发现你双唇紧闭,双目炯炯发光,两手紧握,我确信你正在想双方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激战中所表现的英勇气概。可是,你的脸色又渐渐阴沉起来,你摇了摇头。你是在想战争的悲惨、可怕以及徒然死伤了许多人。你的一只手慢慢地移到你自己的旧伤疤上,双唇上泛出一丝微笑,我便看出,你当时在想,这样解决国际问题的方法实在荒谬可笑。在这点上,我同意你的看法,这是非常荒谬的,我很高兴知道,我这一切推论都是正确的。”

    “完全正确!”我说道,“现在你已经解释清楚了,我承认我象以前一样感到惊讶。”

    “这是非常肤浅的,我亲爱的华生,我向你保证。要不是那天你表示某些怀疑的话,我决不会打断你的思路的。不过今晚微风轻拂,我们一起到伦敦街上散散步,你看怎样?”

    我对我们这间小小的起居室已经感到厌倦,便欣然同意了。我们一起在舰队街和河滨遛了三个小时,观赏着人生的宛如潮汐、千变万化的情景。福尔摩斯独特的议论,对细节敏锐的观察力和巧妙的推理能力,使我极感兴趣,听得入了迷。我们返回贝克街时,已经十点钟了。一辆四轮桥式马车正等候在我们寓所的门前。

    “哈!我看,这是一位医生的马车,是一位普通医生,”福尔摩斯说道,“刚开业不久,不过他的生意还不错。我想,他是来找我们商量事情的。我们回来得真巧!”

    我深知福尔摩斯的调查方法,善于领会他的推理。车内灯下挂着一只柳条篮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我知道福尔摩斯正是根据这些医疗器械的种类和状况,迅速作出了判断。从楼上我们窗户的灯光可以看出,这位夜晚的来访者确实是来找我们的。我心里有些奇怪:什么事竟使一位同行在这样的时刻来找我们呢?我紧随福尔摩斯走近我们的寓所。

    一个面色苍白、尖瘦脸、长着土黄色络腮胡子的人,看到我们进来,从壁炉旁一把椅子上站起来。他的年纪至多三十三、四岁,但他面容憔悴,气色不好,说明生活耗尽了他的精力,夺去了他的青春。他的举止羞怯腼腆,象一位十分敏感的绅士,而他站起来时,扶在壁炉台上的那只细瘦白皙的手,不象是一个外科医生的,却象是一个艺术家的。他的衣着朴素暗淡——一件黑礼服大衣,深色裤子和一条颜色不甚鲜艳的领带。

    “晚安,医生,”福尔摩斯爽朗地说道,“我知道你仅仅等了我们几分钟,我很高兴。”

    “那么,你和我的车夫谈过了?”

    “没有,我是从旁边那张桌子上放着的蜡烛看出来的。请坐,请告诉我,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我是珀西·特里维廉医生,”我们的来访者说道,“住在布鲁克街四○三号。”

    “你不是《原因不明的神经损伤》那篇论文的作者吗?”我问道。

    他听说我知道他的著作,高兴得苍白的双颊泛出红晕。

    “我很少听人谈到这部著作,出版商向我说,这本书销路不广,我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它呢,”来访者说道,“我想,你也是一位医生吧?”

    “我是一个退役的外科军医。”

    “我对神经病学很感兴趣。我很希望能够对它进行专门研究,不过,一个人当然必须从事他首先能够着手的工作。可是,这是题外话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你的时间是多么宝贵。在布鲁克街我的寓所里,最近发生了一连串非常奇怪的事情。今晚,这些事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关头,我感到实在不能再耽误了,必须马上来请你出出主意,帮个忙。”

    歇洛克·福尔摩斯坐下来,点起了烟斗。

    “你要我出主意、帮忙,我非常欢迎。”福尔摩斯说道,“请把那些使你感到不安的事情,详细地讲给我听听。”

    “其中有一两点是不值得说的,”特里维廉说道,“我提到这些,实在觉得惭愧。不过这件事令人非常莫名其妙,而近来变得更加复杂,我只好把一切都摆在你面前,请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首先,我不得不谈谈我大学生活中的某些事情。我曾是一个伦敦大学的学生,我相信,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的教授认为我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生,你们不会认为我是过于自吹自擂吧。毕业以后,我在皇家大学附属医院担任了一个不甚重要的职务,继续致力于研究工作。我很幸运,我对强直性昏厥病理的研究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我写了一篇你的朋友刚才提到的关于神经损伤的专题论文,终于获得了布鲁斯·平克顿奖金和奖章。我毫不夸张地说,那时人们都认为我前程远大。

    “可是我最大的障碍就是缺乏资金。你不难知道,一个专家要想出名的话,就必须在卡文迪什广场区十二条大街中的一条街上开业。这就需要巨额房租和设备费。除了这笔创办费用,他还必须准备能维持自己几年生活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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