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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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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徵接过,看函面上写着江西抚署封发,下面又写“火速”二字,一连圈了几圈;背后重重粘裹。知道是封机密私书,拆开内函,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大笑道:“有趣,有趣。鲁老头儿,今番难逃我掌中了。好容易才寻出你这点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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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见搜出他身畔私函,直吓得面如土色,不住磕头道:“小人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并与小人无干,要求大老爷施恩。”宝徵笑道:“你不须怕,你没有半点事。此时却不能放你,要借重你的口,到刑部堂上说声呢!”说罢,起身叫带了牛火保回寓,吩咐小心看守,不可大意,也不可难为他。遂在灯下,连夜修成奏章,将这封私书粘贴在后,好一齐呈了上去,使他抵赖不得。
  次早,先将奏草送与叔父陈仁寿批改。仁寿现在已升到兵部右侍郎之职,看了来稿,连称使得。“我每见鲁老头儿多少不公不法之事,即思参劾,无奈那老东西奸刁巨猾,各事谨慎异常,不容易寻他的实据。若没有一定把柄,又恐扳他不倒,徒多此一举,使他提防着我们。难得你得着他如此大凭大据,不趁此时狠狠参他一本,岂不坐失机会。昨日阅得邸抄,见云在田参劾他儿子鲁鹍的奏章。因鲁鹍诬详焜儿纵囚冒功各款起见,多亏在田识破机关,又得了他许多劣迹,把鲁鹍那畜生照例反坐,发遣新疆。若非你在田伯父审清此案,焜儿岂不要受他的冤栽么!足见天道循环,丝毫不爽。日前他儿子害你兄弟,今日他的把柄即落在你手内,可不是暗中鬼使神差,叫你替焜儿报仇么!其实我陈家并与他鲁家,无甚重隙,不过因你父亲上年在两江任上,参他次子鲁鹏的一点仇恨。殊不知那是公事,不能怨人,只好怨山阳县的百姓去。孰料小人心肠,另有见解,以为你父亲不顾同朝交情,所以今番焜儿放了南昌,恰恰鲁鹍做了顶门针的上司,才闹出这件事来。加以前次甘又盘先生的原由,焜儿乃甘家女婿,恨上添恨。我久经虑到此处,果不出我所料。然而坏人是做不得的,他儿子鲁鹍陷害焜儿全屈虚诳,终有个水落石出,立分泾渭,是害人不着,倒害了自己。此时你所得他的把柄,乃系凿凿有据,不怕鲁老具有通天手段,也难翻出你的手掌。你只管放大了胆,去上此奏章,不要害怕,不愁不将他父子一箍脑儿齐齐扳倒。朝中去了这个蟊国老贼,方得清楚。第一他专于收纳各省外官贿赂,卖通线索,必致外官刻削百姓脂膏来供献他,也不知败坏多少国纪,残虐多少编氓。目下他家父子的恶焰,不减似当年刘先达家父子,只有过头,没有不及。我尝叹恶人何以偏偏都出在一门呢!”
  宝微笑道:“侄儿何怕之有?没有得着他的把柄时候,侄儿也同叔父的意见相同,日日都想和老鲁拚这么一拚,实在他的那些不公不法行为,令人见了发指。何况现在有了实据,更好着力,还虑唱不出戏来么?侄儿如果害怕,倒不来同叔父商量了。”仁寿点首道:“很好,我耳听你好消息罢。”叔侄两人,又说了一会活。宝徵告辞出来,回转自己公所。又将他父子如何同朝党恶,叙说入内。誊了清,即呈送进去,专候上谕发落。
  鲁道同连日愁烦得寝食俱废,因想不出代鲁鹇出脱的法则。那里知道,自家的把柄已入人手,他真正做梦也虑不及此。这日,忽闻内廷有旨传唤,立刻就去,不知何故,忙穿换公服,来至内廷。见上面一顺儿坐着几位军机处王公大臣,两边排列着许多小京员等人,好似要勘问什么事的光景。急抢步上来,欲待与诸人行礼,早听上面说道:“皇上有旨,传问鲁道同事件。”鲁道同一吓,连忙整衣,向北行了朝参大礼跪下,又听上面问道:“御史陈宝徵所参鲁道同各款,内有交通外官,私函往来,并纳取贿赂一款,情节较大。着该王大臣等,传问鲁道同明白自陈。”
  鲁道同跪在下面,侧耳静听,方知是陈宝微奏参的,暗暗摇头道:“这小畜生,好大胆子,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扑起苍蝇来。
  不是我夸张大口,这些捉风捕影的参款,就罗列一千件放在奏折上,亦是徒然。我久已防备,也不止一年了。多少风峻严厉的老辈,都奈何我不得,又何惧你这新进小于,胎毛乳牙尚未全退呢!然而这些没据的空言,只派着我明白回奏,何至传唤内廷,如此机密,好似犯了什么重大事情一般。初闻令人可怕,此刻倒觉可笑。都是这班军机里的人,没有见识,小题大做罢了。待此事过后,我也慢慢来摆布陈宝徵那小畜生一场。只怕我一发手,小畜生即难招架了。你家老子的仇恨,我刻刻在心,久欲拿你出气,因为事件太多,未曾理料到你。这是从那里说起,反被他先踹我一脚去,虽然无损于我,究屈可恶。”正待分辩,复闻上面道:“今有陈御史原参奏折一道,老中堂可先看了,好逐一陈认有无其事。”说着,掷下原折。
  鲁道同接在手内,暗,笑道:“不用细看,无非水上一棒的话。大凡这起疯狗子咬人,不过风闻据闻而已,如隔靴搔挠,不着痒处。那些道行浅薄的人,才得吃你苦头呢!我也要虚掩故事,看这么一看,方好扳驳。”遂展开观看,所有以上各款,鲁道同毫不介意。忽见中间一款,参他交通外官,败坏国政,有江西巡抚亲笔私书一封,粘呈为据。不禁吃了一惊,急翻转奏章,果见原函粘在折后。从头细看,恰恰是因鲁鹇的那件公案,始末根由写得明明白白;书后又写着,彼此关节的话。不须认罪画供,这就是如山铁案了。
  此时,鲁道同好像被半空中打了一个绝大的霹雳,震得目定口呆,浑身发抖,额颅上汗珠有黄豆般大,滚滚的淌了下来。自知不妙,忙摘了朝帽,在地上碰头。上面又问道:“陈御史所奏,孰虚孰实?老中堂可明白说来,,以便本大臣等覆奏。”鲁道同现在有一百张嘴都分剖不得,惟有匍匐在地,自称万死。众王公大臣,齐笑道:“谅来陈御史所奏各款不虚,老中堂可一齐招认了罢。”不怕鲁道同千刁万恶,到了这个时候,吓得神昏智乱,只得答应了声是。
  众大臣道:“老中堂既已全认,可请先回私第。待本大臣等覆奏上去,听候天恩发落便了。”又命众京员,落了鲁道同传问口供下来,好进呈御览。鲁道同仍向北谢了恩,戴上朝帽退出。
  可怜鲁道同年过花甲的人,平日都做的心高畅兴的事,全以盛气凌人,那里受过这等风波,直气得面无人色,如死灰相似。
  贴身衬衫,尽行汗透,喘吁吁的站在朝房门首,一手扶住廊杜,略为歇息。见内里各官,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的议论,明知说的是自己,此际也无暇过问。慢腾腾走出午门,早有随来的家丁上前搀扶,打过车辆伺候。
  恰好鲁鹏亦至,因闻内廷有旨传唤,不知何故,不放心特地赶来。见父亲如此形色,很吓了一跳,忙迎上几步,欲待询问,鲁道同望他头一摇,丢了个眼色,即跨步上车。鲁鹏知道此事机密,不便多问,也急急的跟了回来。
  到了府中,鲁道同才走上外厅’,即将朝帽除下,使劲的在桌上一摔道:“罢了,罢了!今番是丢定了,还不知这几根老骨头可能好好的死在家内呢!我算走了一世的长江大浪,安然无恙,而今在小夹沟里失风,岂不被天下人笑煞了么!”吓得鲁鹏立在一旁,反不敢问长问短。过了半晌,方低低问道:“父亲,究竟何事?如此动怒。内廷是何密事传问?”
  鲁道同听问,双眼一睁,把桌子一拍道:“什么事呢?老脸孔都削尽了。”遂将陈宝徵怎生参奏,怎生拿住私书把柄,内廷又怎生传闻,“又恨宝徵这小畜生,甚是辣毒。参我倒罢了,我死也死得着了,不过拚这条老命,给他弄去。他连你兄弟们皆参了上去,说我家父子同朝,如何党恶,直头要一网打尽,他心里才快活。我不知鲁家,究竟与陈家是前世种下什么冤恨,一结一结的解不开去。我久经要摆布宝徵离我眼前,报复他老子当日参鹏儿之仇。我只说这件事算得什么,随便什么时候,遇着空儿将他拈掉就是了。谁知他反弄我一下,又中在我要害之处。如今懊悔不及,怪我作事因循,可谓养痈成患。”
  鲁鹏听说;也急出一身冷汗,忙问道:“父亲在内廷,可全认没有?”鲁道同将头一扭道:“胡涂东西,若是据闻参奏,我还不会分辩么?无奈有这封私书质住,如何抵赖得过,也不容我不认。”鲁鹏此时,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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