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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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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合度,犹比众人出色。
  单说尤鼎送出伯青,回身即叫人请到祝道生,说伯青与聂家求情的话,道:“贤婿你看祝编修可算冒失极了,怎么与娼家讨起情来?而且又暗指着贤婿生事,并不怪姓聂的,被我抢白了几句,想他也无颜再来求情。索性到县里催他速提到案,勿徇半点情面,看祝编修设个什么法则出来?”道生连声应“是”。尤鼐吩咐家人持帖往县里催案,不许稍延。少顷,家人回来道:“早一刻祝府已遣人保了宋二娘回去,家人即到聂家访问,谁知宋二娘回了家,当时把几个相公连那个姓林的,一齐搬到祝府去了。”尤鼐听毕,这一气非同小可,拍案火骂道:“好大个编修,敢藐视国家法制,侮弄地方官员,派款什么罪?你把聂姓接了家去,不过仗着人不敢去问你要人。我拚这个官不干了,与你斗斗手。”
  立刻传话伺候,去面见制军陈诉此事。
  原来这制军姓张,是个广东人,性如烈火。听了尤鼐的话,即差了四名旗牌,又给了一支令箭,立往祝府提聂家人众赴辕究办。旗牌到了祝府,先至门房将来意说了。祝安很吃了一惊,连忙入内,见伯青同从龙对坐着棋。祝安道:“制台衙门来了一支令箭,四名旗牌,说少爷把要犯宋二娘等藏匿府内,立刻提到案。还有几句不逊的话,说少爷是官绅门第,不应藏匿娼家。”伯青听罢,脸都气青了,叫把制台的旗牌唤进来,“我当面吩咐他”。少顷,祝安将四个旗牌官带进,见伯青请了安。伯青道:“你家人人提姓聂的,我却不问。怎么说藏在我府里,是谁的见证?这不是胡涂极了,还用令箭飞提,倒要请问他,我家犯了什么王法?”旗牌道:“小官等也不知底细,适才盐法道来禀见,说聂姓窝屯流妓,引诱子弟,已将宋二娘送江宁县究治;今早大老爷这边着人保了出去。传了江宁县来,也是这样说。又闻得聂家全行逃走,风闻避在大老爷府里。即不然,人是大老爷保出来的,总该知道下落,说明了待小官等去亲提。”
  伯青听了,知道是尤鼐面禀制台的,又听旗牌的话甚抗,格外生气道:“放屁!人是我遣人保出来的,他家走了,难道还派我交人么?聂家犯了什么法?又不是朝廷钦犯,他是我家管田的庄头,清清白白人家。尤鼐的女婿硬行闯到他家,调戏他女儿,人家倒饶了他,他反打损若干物件,又诬指人家为窝娼,送县究办也有这种胡涂江宁县,提了人去;又有你家个胡涂大人,不问曲直,乱出令箭提人。试问,令箭可能轻易提人的,可该死不该死?外面人在那里?”窗外一声答应,走进五六名家丁。伯青道:“我这地方能容这些人胡言乱道么?把他令箭抓下来,一齐撵他们出去。”
  众家丁先在窗外听,得旗牌挺撞主人,个个不服,闻主人吩咐,大众卷衣拉袖,上前把令箭夺过,一阵巴掌拳头,夹耳连腮将四个旗牌带推带打撵出门去。伯青犹自怒气不息。从龙道:“论理实在可恶,但是糟蹋了旗牌,击,]军必不肯干休。又闻这张制军不甚讲礼,他竟可归奏案力、理,岂不是事闹大了么?所幸令箭取下,他无故乱用令箭,也有处分。你可着人到制台衙门左右探听,如他发了手,我们再作计议。”伯青一时之气,推出旗牌,此时回想过来,也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忙叫连儿火速去访问消息。
  却说四名旗牌被打了出来,令箭又被夺去,抱头鼠窜回至本衙,哭诉制军。张公不听犹可,听了顿时七窍烟生,暴跳如雷,大骂道:“了不得,了不得!不过是个编修,居然敢打我的旗牌,又抢我的令箭,不遵王法已极,怪不得尤鼐受他的气。我就把这件事归奏案参办,看他可吃得起?”叫人知会盐法道,谕令江宁县把细文申详上来。又叫祝道生在县里遣属补张呈词,以备日后稽核。即连夜照江宁详请的原案,以及殴打旗牌,强夺公件等情,奏明请旨查办。次日五鼓,奏折起行。
  连儿访闻的实,飞风回来说知前后原由。伯青大大吃了一惊,不料张公竟劣蹶至此,认真归了奏案,自己功名怕的有碍,忙请了从龙来商议。从龙道:“事已如此,只好硬着头皮去碰。你连夜发封禀启到令岳江老大人,请他从中斡旋;再具张呈词,连夺下的令箭,赶赴苏州投禀抚宪衙门,请他代剖曲直。朝廷自有公论,难道只许他一人说么?”伯青此时毫无主见,惟有依着从龙的话。一面专差进京,一面叫连儿到苏州递禀。
  却说这苏抚姓王名立身,与伯青有两重世谊,为人极有肝胆。接着伯青的禀词,颇为不平道:“张公未免太执偏见,岂可听信尤鼐一面之词,胡里胡涂动起奏折来?何况除了朝廷钦犯与紧急公事,概不得擅用令箭。就是祝编修窝藏流妓,也不能用令箭提他,不是胡闹吗!祝编修既然具禀前来,我只得据其来意也上一折,听上意酌夺便了。”
  且说张制台的奏折先到了京中,天颜甚为不怿,旨下交部议处。刘先达得知此事,上下贿通关节,要办伯青大大今处分。隔了—日,部议编修祝登云匿妓藐法,有忝儒林,先行革职,着该地方督抚锁押来京,交部审实,严加议处。刚刚旨下之日,伯青的察启已到。江丙谦见了来书,甚为烦恼,欲待不管,又因是自己的女婿,没奈何消了部属各官,到私第内把前项事说知各官,托他们留点情面。各官踌躇半会道:“部议已覆,上谕已发,业经已成之局,万不能挽回。既然中堂吩咐,司员等只好暗中为力,待令婿到京问明曲直,再行设法。最妙此时有个旁人,代令婿分削一声,那就好办了。”江丙谦听各官所言有理,也不能勉强,只得说了几句拜托的话。
  各官告辞散后,恰好苏抚奏折已到,说:“聂姓本祝编修之佃户,祝道生误认为娼妓之家,硬行入内,彼此口角。道生喝令痛打,聂姓畏势他徙。道生复诬指聂姓避入祝编修家,唆出妻父盐法道尤鼐,诳禀督臣张某。而该督即令旗牌持令箭往搜,祝编修一时不合殴打旗牌,夺下令箭。当即遣属具禀赴臣衙门控告,并将令箭一支附呈。因该督张某此件已归奏案,臣未便擅问,而亦未明孰直孰曲,理宜具折请旨核夺。”此折一上,旨下仍交部议。各官因江公重托,乃议覆道:“既据苏抚王立身折奏各情,未知孰实,即着该抚臣提齐人证,审明入奏施行。该编修祝某,着先行赴苏质审,毋庸来京。”命下着如部议.即谕苏抚凭公审明,毋得袒庇。江公徘了此信,方才放心,又发了私函,托苏抚推情。刘先达知道江公做了手脚,也不便十分挑剔,自己是个失宠的人,怕累到身上来,心内却痛恨王立身庇护祝登云。
  那伯青白发了两处公件,京中的回信未知准否,虽蒙苏抚应允代他覆奏,终不卜上意如何,不觉忧形于色。况且归奏案的事,闹出来合城皆知。祝公虽说足不出户,过了几日早传到他耳内,十分惊恐,把伯青唤到面前,痛训一顿。又气又惜:气的是儿子不循正务,为一个娼妓连功名都不顾,好容易一第成名,他却视同敝屐;惜的是儿子为人向来心高气傲,狂放不羁,白幼父母钝爱连气都未曾呵过一门,若受了这场闷气,要急出别的事情来。伯青受训,俯首无言,心内痛自追悔,不该一时小不忍耐,既误了自己功名,又贻亲忧,从此难逃世人公论。祝公见他脸上一红一白,神色聞丧,又动了怜惜之心,叹口气将伯青喝过,回到上房说知祝老夫人。把个祝老夫人吓得坐立不安,琼珍小姐也替哥哥担忧。伯青退入书房,自己纳闷。忽见小儒进来,说部文已缴,刻已领了藩凭,择于后日起身,封了几号火船,掣眷而行。王兰等人轮流祖饯,伯肖也勉强同他们聚了几日。小儒先打发人到扬州投递红谕,随后白己赴任去了。
  一日,伯青奉到苏抚来文,提案内一干人证到苏质审明白覆奏。心内又喜又愧:喜的苏抚所奏已准,明虽质审,不过遮掩耳目而已;愧的自己功名革去,在我原无足重轻,不免父母心内有些难过,好容易望子成名,轻飘飘一朝就丢掉了,父母之心,何以能慰。忙起身入内,婉言禀明祝公。祝公听了,稍解愁肠。伯青又往从龙公馆内,送信与慧珠姊妹及末二娘,叫他们收拾赴苏候审。慧珠、洛珠急得要死,平生未见官府之面,此次山乖露丑倒也罢了,又闻得要到抚台衙门审问,每闻人说抚台衙署威风凛凛,令人胆落,真是出生入死的地方。到了堂上,怎样说得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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