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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一九五七-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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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的情况,老龚就简单扼要地说了被打成右派的经过。他的名字叫管勤,外号倒霉蛋四六。只屑把这一外号的来由讲清楚他的事情也就大体清楚了。S大历史系共有二百多名师生,经研究确定打右派一百名,正要公布时从市里来了一位领导视察工作,领导看了这份名单后问历史系一共多少师生,系领导如实回答。这位领导说这个比例过高,不符合上级精神。说完便拾起一枝笔在名单中间画了一道线。说要上面的,这些就行了。这道线画在四十六与四十七之间。公布以后打成右派的认了,没打成右派的也放心了。可不知怎么后来领导划线这码事传出去了,而且很详细,说线上面最后一名(也就是第四十六名)是管勤。管勤听了心里非常不平衡,到各级领导那里去反映,说以画线的方法来确定人的命运太草率,太不负责任。还说仅此一点便说明反右运动是十分荒唐的。情绪一激动对反右运动进行了否定与攻击,问题就严重了。就当了极右,又被判了刑。倒霉蛋四六这个外号是到了劳改农场以后有人给起的,因为他不断讲他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讲后大呼倒霉,就叫了倒霉蛋四六。老龚评介说如果从事物的表面现象看管勤确实是不好接受的。一线之隔,第四十七名毕业后分到了科学院(此人后来当了科学院院士),而第四十六名的他“分”到了劳改农场。如果跳出S大历史系这个小圈子,从更大的范畴来衡量,管勤是应该认可这个现实,因为比他更倒霉的大有人在呢。我同意老龚的观点,管勤是当局者。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由于野菜比蛇更难寻觅,当我们返回“御花园”时他俩已归来多时了。我们没看见他们杀蛇和烹饪的过程,只见锅里冒着热气,空气中飘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儿,让人作呕。满面春风的栾管教用勺子敲打锅沿,半认真半玩笑地冲我和老龚说,社会主义分配原则:不劳者不得食。

我和老龚没吃蛇,即使是共产主义分配原则各取所需我们也不会吃。

栾管教的到来一下子改变了“御花园”的生活形态,我们像掉进了“冰窟窿”,心里冷得直打哆嗦。前面说过,我们对于自己能在“御花园”这里劳动改造十分满足,尽管也饿肚子,但心里总还存有一种希望。现在我们的希望全消,完全断炊,没有了任何指望。我们都在心里念叨着:完了,这遭完了。“一是自力更生,二是自力更生,三还是自力更生。”栾管教临走时慷慨地将这一精神礼物连着送了我们三回,我们领情可我们知道送一百回一千回也不管实际用处,该完还得完。填不饱肚子,我们陷入了绝境。

绝境面前,陈涛不再以领导者自居。他嘴里也念念有词:一是自力更生二是自力更生三还是自力更生。他说这个实际上是放弃了责任,让大家各谋生路。他自己是无忧的,他有蛇吃,栾管教教会了他捕蛇吃蛇的本领,沼泽地里也有的是蛇,是蛇囤子。他到沼泽地里走一趟回来手里便倒提着三四条蛇。“陈涛变成了鼬”。老龚这么形容陈涛。人也好,鼬也好,他终归还是“御花园”的犯人头儿,有事就得找他。我和老龚敦促他去场部反映“御花园”的实际情况,要求领导发放一点口粮救急。陈涛拒绝。理由是既然场部有规定,况且以前也碰过钉子,去了也是白搭,反倒要挨批评。老龚说挨批评也要去,我们不能等着饿死。陈涛说按领导指示办:自力更生,自力更生就死不了人。老龚说你是行了,有蛇吃,我和老周咋办?陈涛说你们也可以吃蛇嘛。我带你们一块儿去沼泽地里抓。老龚说你知道我和老周不吃蛇。我说我真的很害怕。陈涛说什么事都有个过程,那天跟栾管教去抓蛇,不害怕是假的,心像被一根小绳提溜着。可一想不这么着不行,是死路,就死逼着干了。一干就知道没啥大不了的。打个比方就像旧社会的刀斧手,头一遭行刑砍人肯定得横着一条心,以后砍人就像杀鸡杀鸭了。我说陈涛你行我不行。陈涛说那我就爱莫能助了。老龚火了抬高声音说:看来我说你们陕西人缺乏责任感可真没说错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就是走西口。陈涛被老龚说得直翻白眼。他火辣辣地说:你个老龚真他妈能胡联想啊,我咋是走西口?这是西口吗?西口快到老毛子(“老毛子”:民间旧指俄国人。)地界了。你看样还没饿昏,离饿死差得更远。我说老陈老龚的意思你没听懂,他是说你是这儿的负责人,负责人就是负责任……陈涛打断说:说这个我可不愿听,谁说我不负责任?今天中午我负责向你们提供一份高蛋白的食物:清炖蛇段,你们吃不吃?吃不吃啊?!最后反让陈涛将了军。

@奇@那段光阴真是不堪回首的,如果将陈涛比作蛇的天敌鼬,那么老龚呢?我呢?“老龚是只羊”,这是陈涛回敬给老龚的称呼。“老龚是向日葵”,这是我对老龚的比拟。羊和向日葵都是取其一点,如果合起来就全面了。老龚一直坚持认为人与植物有相同的光合作用功能,并身体力行地加以实践。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沐浴在阳光里,或看书或闭目养神。他永远面对着太阳,身体随着太阳的移动而移动。如同我说的“葵花向太阳”,陈涛说得损,说他是只“烤全羊”。说实话,我对老龚的理论将信将疑,对他的实践也不敢苟同,所以我不效仿。应该说一段时间里我和老龚同属于一个营垒,这营垒不指思想形态,也不指共同的被领导地位,而是指共同的生活方式,即以吃野菜为生。我们和以食蛇为生的陈涛分道扬镳。

@书@陈涛的生活极有规律,天刚放亮他就走出“御花园”,像猎人那样手提武器(木棒)向沼泽地走去。他抓蛇一般需小半天时光,天快晌时提着猎物返回“御花园”。我和老龚对他有两点要求,一是要他远离住处杀蛇,二是单独用一个锅。他也乐得与我们划清界限。中午陈涛午睡,下午再次回到沼泽地抓蛇。但这次不杀光吃光,而是有所储存。这与栾管教有关。栾管教临走时除了告诫我们自力更生外,还半开玩笑对陈涛说好东西可不能吃独的。陈涛心领神会。他在住处附近挖了一个深坑,将蛇养在里面,留待回场部的机会带给栾管教。很快便有了可观的数量。陈涛没事的时候总愿到蛇坑那里去转转看看,就像农民喜欢到自家的谷仓旁转转看看那样。领袖教导:家中有粮心里不慌。陈涛是家中有蛇心里不慌,白天无忧无虑,夜里也睡得香。这就是陈涛一天过下来的大体情况。

@网@不知是出于对蛇的厌恶还是出于对陈涛的成见,老龚和我有意在生活节奏上与陈涛不同步。早晨陈涛去了沼泽地,我们滞留在“御花园”,老龚进行光合作用,我看书。这些日子里大事记还写着,小说是搁笔了。我已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人饿过了劲儿就失去了饥饿的感觉,肚子里永远像装满了沉甸甸的东西(而不是像人们说的空空如也),但却无着无落,浑身无力,脑袋晕眩,看任何东西都走形。精神上也趋于麻木,什么刑期,什么未来,什么幸福生活,统统变成空中的流云。总之一句话:人变成了一个干巴巴的躯壳。待老龚晒足了太阳我们就一起去沼泽地,这时陈涛也快返回“御花园”了。前面我说一段时间里我和老龚同属一个“营垒”,这“一段时间”是指我们一起以野菜为生的时光。

后来沼泽地里的野菜日渐枯竭,老龚改为吃草,他真的开始实践他的“人要学会吃草”的理论。这个事件(我认为可视为一个事件)无论对老龚本人还是“御花园”都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于是我们这个“营垒”便分化瓦解,不复存在了。一进入沼泽地,老龚便朝青草茂密的地方去,我则选择青草稀疏的地方,因为这种地方才有野菜。寻找野菜的过程是一个怒气填胸的过程,野菜久久不肯露面,便在心里怨恨老天的吝啬,连最下等的食物都不肯多给一些。这不是不给人活路了吗?我相信苦难中的人是不会真心膜拜神明的,也会失去对神明的信仰。既然上苍全知全觉魔力无边,为何对身遭劫难的人熟视无睹,不予救援?沼泽地里的野菜难觅,挖大半天也不够下锅,而且会越来越少。我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熬。

陈涛一如既往地动员我和他一块儿抓蛇、吃蛇,这不能说不是种诱惑,可我难以和他为伍。我并不同意老龚关于蛇不属于人的食物链的说法,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抓蛇吃蛇,而是实实在在地怕蛇。如果让我在满世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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