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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王传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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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镇。
接着,他又买了两盒精美的糕点,来到法华交界处的陆家石桥北首一个叫阿桂姐的家里。其
实,阿桂姐比他小六、七岁。她的丈夫姓马,婚后不几年便患中风,而瘫痪在床,一家大小
四口人,全仗阿桂一人支撑,不得已沦为私娼。陆家石桥地处法华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段,
因而妓院和私娼甚多,所接之客,大多是进港渔船上刚刚卖掉鱼鲜的那些船主渔民,以及
贩运南北干货的商人小贩。陈焕章每年来沪数次,或进干货,或贩鱼鲜,办完正事,也喜欢
花几块白相钱,去叩一下暗娼之门,故尔早在阿桂妓门初开之时便已结识。陈焕章是乡镇小
老板,生性儒雅,颇有君子风度,因而尽管用钱极其谨慎,仍然博得了阿桂姐欢心。阿桂姐
姿色颇佳,在陆家石桥南北无数暗娼之中堪称班首,所以一经接交,陈焕章便赞叹不已。
陈焕章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具有惊人的自控能力。他每次来沪,在阿桂姐家里稍停二、三日
,便即告退。阿桂姐摸到了陈焕章的脾气,亦不强留,因而两人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半是嫖客
娼妓,半是男朋女友这样一种特殊的关系。五年前,阿桂姐结交上了一位名叫黄金荣的法国
巡捕房分管十六铺沿江一带的华人巡捕头目,并且与他姘居之后,陈焕章虽然每年仍来走动
几次,却十分知趣,再也不敢染指阿桂姐了,两人兄妹相称,心照不宣。黄金荣是一个很“
四海”的人物,对阿桂姐的这一位“表兄”,亦甚照顾,那几年,陈焕章每来进货、出货,
得益不少。二年前,黄金荣娶了一位姓林的小姐,与阿桂分道扬镳,陈焕章这才得与阿桂姐
重叙前缘。
在上海逗留了两日,陈焕章便打道归府了。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因而在这两天里,花了
几块大洋,请人按照那些时髦命相馆的招牌样式,特制了一块印有“小糊涂测字占卜处”字
样的白铜招牌,小巧精致,颇有几分洋气。他还买了一朵绸缎精制的大红花,缚在招牌上。
 
 
回到桃花镇,那两位在春申江中遇难的死鬼家里,刚刚办完丧事。胡亮既赔了一船鱼鲜的老
本,又承担两个死鬼的丧事,还要负责补偿两家死人的损失费,已经倾家荡产,走在街上如
同偎灶猫儿一般。平时不满胡亮那种横行霸道的人们,戳他的后脊梁讥讽,说是“恶有恶报”。
陈焕章雇的船刚一在石桥旁停靠,人们便围上前来。只见陈老板神采飞扬,指使着几位
船夫将十几大筐的南北干货抬上陆地,然后亲自捧着一块用红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件,拎着
一大串鞭炮下船,径直朝着吴家茶馆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向着众人讲述方玄测字的灵验,
他贩了一船鲜鱼果获厚利的经过。众人听罢,联系到胡亮不信方玄测算结果弄出人命以致倾
家荡产的事实,无不骇异于方玄的神算。
说话之间,已经来到茶馆门前。陈焕章一面将鞭炮交与旁人燃放,一面揭下红包布,将缚扎
着一朵大红花的白铜招牌,亲手挂在紧靠方玄测字桌的那一个窗口外墙上,引得茶馆内正在
谈山海经的一班老茶客纷纷赶将出来围观。当着众人,陈焕章再一次叙述了数日之前方玄测
字有验,赴沪贩鱼获利的经过。
众人听罢,又随着陈焕章纷纷拥入茶馆。
方玄对于外面的情况,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待陈焕章进得茶馆,他也施施然站起,抱拳说道:“陈
先生,恭喜您发财啦!”
陈焕章抢前几步,紧紧拉住方玄的两手,说道:“方少爷,你真神算!我送你一块铜牌子,
替你扬扬名,也表表我的心意!”
“陈先生,您太客气了。”方玄笑道,“说实话,胡亮的结局,真是不幸而言中;先生的获
利,也是您本人的功德致然,我只是侥幸言中而已。此次未被胡亮砸掉牌子,已属万幸;先
生又赠铜牌,太过厚爱了。”
一时间,茶馆内外热闹非凡。
“小糊涂”方玄测字灵验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远播金山卫一带方圆百十里处。胡亮沉船、
陈焕章获厚利的故事,更被编得活龙活现,传者绘声绘色。
盛名之下,龚逸清父子反而被弄糊涂了。他们不信方玄有此能耐。在一个清风拂面的傍晚,
年愈古稀的龚逸清老人来到院深人稀的外孙家里,一老一少对酌浅饮。
“小玄,日前胡亮、陈焕章两人同拈一字境遇迥异,你是如何测准的?说与我听一听。”
“半是侥幸半是理。”方玄听得外公动问此事,不禁笑了起来。
老人呷了一口绍兴老酒,又夹了一粒葱油花生米,送进嘴里,一边慢慢嚼动,一边侧耳细听。
“陈焕章老成持重,遇事谨慎;为人又极知礼,谦和温雅,这种人出门办事,易得别人帮助,
一般情况下不会吃亏。况且他又是去的十六铺贩鱼,更是万无一失。”
“此话如何说?”老人问道。
“近半年来,我在茶馆里听到的趣闻逸事实在不少,其中就有关于陈焕章在上海的一些逸事。”
方玄笑言道,“据阿强伯他们讲,陈焕章年轻时便在十六铺陆家石桥北首与一位名叫阿
桂姐的私娼关系甚好,后来阿桂姐又与一个名叫黄金荣的大麻子巡捕头目姘居,陈焕章每去
上海做生意,都得到姓黄的不少照顾。近些年,据说姓黄的办案有方,大受法国巡捕房的器
重,连连晋升,成了十里洋场灸手可热的人物,虽又明媒另娶,对阿桂姐依然不错,有求必
应。十六铺一带,也仍然布满着他的徒子徒孙。陈焕章在那个地段做生意,岂能吃亏?”
“哦,原来是这样。”老人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何况,现在黄鱼讯刚刚开始,陈焕章能够赶上潮头,捷足先登,又有姓黄的一班门徒在码
头上帮忙照料,获得厚利是理所当然的了。”
老人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胡亮的情况,则恰恰相反。此人粗莽识浅,又骄横成性,在镇上依仗他的舅父尚不吃亏,
出门在外,就寸步难行了。做生意本来是担风险的事情,谨慎小心,尚且难保顺畅,何况此
人此性?万一获利是他的侥幸,吃亏赔本才入情理。何况,他此次又是意气用事,想与陈焕
章在十六铺码头上一争高低呢?”方玄侃侃而谈,“即使陈焕章无损人之心,码头上那一班
地痞却总有助陈讨好阿桂姐之意。而胡亮又是那样一个在乡镇上蛮横惯了因而不知天高地厚
的人,一旦纷争起来,吃小亏已属于幸运,吃大亏亦未一定。至于沉舟浦江、数人丧命之祸,
却也是我始料所未及的。”
“一半侥幸又作何解?”
“以上只是据常情而测,并无必然把握。初始之时,我只是出于好心劝阻胡亮别去犯险。说
实在话,陈焕章获厚利,我是十分有把握的;胡亮失利,我却只有七分把握。所以前几天,
我也有等胡亮回来砸我牌子的思想准备。后来听到他载尸而归,我才放下心来。外公,您说
侥幸不?”
“你那米、猫之论,也着实把我和你舅舅弄迷糊了。”老人哈哈笑道。
“那不过是触景生情、随机应变的临场发挥。倘若当时没有米贩子和猫的叫唤声,我也会取
些别的什么来发挥一番的。”
老人由衷赞道:“小玄,也真难为你这些临场发挥呵!”
回到家里,老人将方玄妙测子鼠的老底向儿子一一叙说,这位做了半辈子教书匠的娘舅也连
连赞叹外甥聪慧,敏捷,无师自通的本领,“小玄若非双目失明,定然大有成就。”
方玄越来越忙了。茶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兴隆起来。人们闲来无事,便往茶馆里钻。泡上一壶
茶,听听新闻,瞧瞧测字占卜,甚是热闹。
又是一个暴风雨过后,秋高气清的早晨,茶馆里进来了一位俊俏娟秀的少妇,丰姿绰约,使
热闹的茶馆煞时静场,二十几双男人的眼光,齐齐射向同一个目标。
“云秀妹,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啦?”阿强不满地扫了众人一眼,向这位美妇招呼道。
“是阿强哥呀,我来找小玄。”这位被阿强称作“云秀妹”的年轻女子,经不住这么多双火
辣辣的男人目光的扫射,羞红了白嫩的脸庞,一边与阿强应答,一边急急向着方玄的测字桌
走去。
人美,嗓音也美,美得让人心跳。
她叫龚云秀,是龚云卿的远房堂妹,年纪只比方玄大两岁,孩童时经常与方玄伏在龚逸清老
人膝头听讲前朝掌故。她貌美而内秀,大概是受龚逸清老人和堂姐云卿的影响,从小喜欢诵
读诗词歌赋,到得后来,竟能吟诗作赋,堪与堂姊云卿一比高低。今年春节,与自小联姻的
南镇米店少掌柜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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