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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支西地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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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随的屋顶已被狂风掳去,壁角也坍塌,没有拴阿随,但阿随根本没有气力躲避,任凭
雨束像子弹般射来,无声无息,仿佛已经死去。
    “阿随!阿随!”梅迎恐惧地呼叫,在这浓黑的子夜分外凄凉。
    “镇静一点!”岳北之厉声制止梅迎。到底还是男子汉临危不乱,郁臣打开手电,岳北
之仔细察看阿随。
    “它还活着,但是并发了心力衰竭。”岳北之很肯定地做出诊断。
    在手电筒的强光刺激下,阿随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多么像婴儿一样渴望生存的眼睛
啊!蔚蓝而纯真,散发着即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聪慧之光。而在这大风大雨的黑夜,他们身
穿浑身湿透的衣服来看望它,无论他们曾做过什么事,阿随都原谅他们了!
    郁臣不以为然,又检查了一遍,终于没说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
    阿随一分钟甚于一分钟地衰竭下去。
    “我去找老焦!”梅迎撒腿就跑。三个男学生聚在一起,用身躯护卫着小狗。
    循着那愈来愈浓郁的苦之气,梅迎确信自己找到了黄连深处的楔形小屋。她突然丧失了
勇气。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来敲一位百病缠身的老人,而且是为了一条狗!这……
    就在她迟疑之中,灯亮了,门开了,黄连的苦气像手榴弹爆炸的烟雾,呛人口鼻而来。
    “是不是阿随病重?”老焦苍老的声音没有一丝困顿,仿佛他一直在等着学生敲门。他
从未叫过学生的名字,却清清楚楚地叫出了那条狗!
    梅迎哆哆嗦嗦嗑嗑绊绊把病情讲完。
    “那条狗的情况很危急。”老焦说:“我给它喂药的时候,已经发觉了这一点。风雨使
这一切提早发生而且愈加严重。”
    梅迎相信几乎所有的病情都在老焦预见之中。似乎他有巫术,为了证实预言的精确,竟
不允许疾病沿着其它的轨道行进。一切的偶然性都已消亡,只剩下医学自身铁的逻辑。
    “你们有几个同学在狗那里?”在这危急时刻,老焦却不再谈狗而开始谈人。
    “连我,四个。”
    “你可以告诉他们,”老焦若有所思地沉吟:“你们四个人都可以成为好医生。”
    “谢谢您。”梅迎很高兴。透过老焦高耸的肩胛,可以看到屋内那盏昏黄的灯。虽然度
数很小,但在这凄苦的暗夜,闪着熟南瓜一样温暖的光。记忆中,老焦从来没有夸奖过学
生,此一言九鼎!
    “那阿随……”梅迎想起她的使命。
    “梅迎……你看,我居然记住了你的名字,这是很少见的事。也许是因为你的功课很
好……不……我曾经有过许多比你功课更好的学生,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你很像我的女
儿……”焦如海双手擎着自己花白的头,喃喃自语着。
    “阿随……”梅迎实在忍不住要谈那只小狗。小狗的心脏每一分钟都可能停跳,像一只
拧断了发条的手表,永不摆动!
    “好吧!我们来谈阿随。”
    焦如海有些失望。在这个风雨如磐的黑夜,他非常迫切地渴望同别人谈谈他的家,他的
亲人,他的一生。面对着这苦难深重的雨夜,他觉得仿佛是自己浓缩的一生。他把自己的整
个生命同事业铸造在一起,仿佛一对联体的挛生儿。但此刻,他强烈地想同那事业分离,哪
怕扯得鲜血淋淋,也在所不惜。他想同这个长着葵盘一样脸庞的女孩子,谈医学以外的任何
事情。
    他的女儿按说要比梅迎年纪大许多。但女儿与他断绝关系的时候,正是梅迎这个年龄。
于是女儿在他心目中,便永远不会长大。
    但是,已经晚了。他依照自己的模型铸造了传人,他们并不了解他!
    “那狗需要迅速救治。”焦如海的脸重新板结得如同土壤。
    梅迎觉得这个先生才正常。片刻前的老焦似乎是个幻影。
    “你把我那个小箱子拿来。”老焦吩咐。
    箱子里的药,比以前少得多了。梅迎想,在这间不见天日的楔形小屋里,老焦不知熬过
了多少病痛。她用眼去找那支装磺古怪的西地兰。唔,它还在。像一枚光滑的贝壳,静静地
躲在那里。
    老焦把它拣起来,狠攥了一下,药液动荡起伏,好像一个无色的精灵。
    “拿着它。”老焦把手伸平。
    “干什么?”梅迎不解。
    “给阿随。这样它就可渡过危险。”
    “这支西地兰我不能要。阿随的生命固然宝贵,但它是狗不是人!”梅迎强硬地拒绝,
甚至把手背到身后。她怕自己对老焦的尊重,会不由自主地服从。
    “阿随是一条生命,而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宝贵的东西。医生的职责就是修补生命,
延续生命。生命是平等的,神圣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先生对
着茫茫的风雨宣讲,仿佛它们也是他的学生。
    “这是最后一支西地兰。”梅迎提醒老师。
    “是啊!我一直没舍得用,这次算是给它派了个好下场。”老焦有“士为知己者用”的
欣慰。
    梅迎接过这只在老焦手里煨了许久的西地兰,本以为一定是温热的,没想到依然冰寒砭
骨。
    “先生,我走了。”梅迎很感动地说。
    “咱们一起走。不亲自看看病人,我不放心。”老焦拢上房门。
    一老一小在风雨中蹒跚。
    “总算回来了!”几个濯得精湿的汉子站起来,怀里抱着军衣裹着的阿随。
    如果半空中有一双眼睛,一定以为谁家的孩子病了,他的叔叔舅舅爸爸抱着他,他的母
亲跋涉风雨请来郎中……
    西地兰果然灵验,阿随安静多了。焦如海给弟子们详细讲了这药的作用,现炒现卖的知
识记得最牢固。梅迎又向先生一一介绍了大家的姓名。焦如海疲惫地抽抽嘴角,耸耸眉毛,
算是表示了难得的笑容:“白天我好好看看你们,黑夜中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小伙子们嘿嘿笑着,雨水打在他们的牙上。
    突然,他瞪大眼睛,急促地走到郁臣面前。“你叫郁臣。我没有认错吧?”
    “是……是的。”郁臣的上下牙冻得打颤,顾不得再摆什么威风。
    “孩子,我是一个行医多年的老医生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应该不珍惜自己年轻
的生命。我非常希望自己的诊断是错误的,但不是你自己盲目的否认。快到医院里去做详尽
的检查,一切还来得及!孩子,快去!越快越好!”焦如海抹着脸上的雨水,殷殷地说。
    郁臣还想反驳。就在这一瞬,他的脏腑内部突然闪电般的掠过一丝尖锐的疼痛。他空张
了张嘴,雨水落进喉咙,冷涩异常。
    雨未停,天却渐渐地亮了。风雨之中也有黎明。阿随终于安静地睡去,那颗奔马一样狂
逸的心脏,在来自西地兰花的照拂下,已趋向安宁。
    “明天……噢,不,是今天了,你们还要上课。早些休息吧。”老焦关怀着他的学生。
    “老师也早些睡吧。您讲课比我们听课还要累。”岳北之和翟高社异口同声说。
    “先生,我送您回去,路上千万别摔倒。”梅迎赶过来搀扶。
    “不用不用。我会小心的。咱们一会再见。”焦如海咕噜着,缓缓地走了。在越来越明
亮的曙色中,像一幅活动着的黑色剪纸。
    突然,他又因过头来:“要去看病!桐油罐子装桐油。”


    上课的铃声响了。学员们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待着他们的先生。大约过了五分钟,先生
没有来。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先生还没有来。教室里像涨潮似地,骚动起来。要是别的教
员,迟到是常有的事。但老焦不会。他永远不会早到,但更不会晚到。如果有一天他走进教
室的时候上课铃没有响,那一定是停电了。
    大家跑出教室去找工兵问情况。很希望能在走廊楼梯上碰到老焦,这样就不必瞎忙。楼
梯上没有老焦,楼梯很脏。到处飘满昨夜风雨袭进的黄叶,令学员们感到陌生。仿佛你天天
看到一个清洁的女孩,有一天,她还是她,只是十分肮脏,你会突然不认识。
    工兵和学员们推开拥塞黄连的小屋。焦如海斜躺在菲薄的木板床上,枯如鹰爪地手撕扯
着破旧的军装,仿佛要把自己的心扒出来见见太阳。他花白的头颅,笔直地垂向地面,杂乱
的发缕像一丛海藻,在雨后的冷风中微微拂荡。他的药箱滚落在地上,摇摇欲坠的三屉桌
上,摆着半碗浓浓的黄连水……
    平心而论,焦如海的面容并不痛苦,一如他平日的漠然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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