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小说一起看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走向混沌 -丛维熙-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屋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我忿然说:“我去找报社领导!”
  “你是什么人?”张沪说,“你和沙军身份一样。”
  “难道右派就不是人?撞死一条狗也不能这么处理问题呀!”骆新民说,“这事情最好 由晓英本人出面,她是人民,有权利讲话。”
  赵筠秋提议说:“草草一埋不行,要求按法律办事!”
  “法律在哪儿?”张沪反问赵筠秋,“你犯了哪条法了?说你是右派你就是右派!”
  难道不是吗?法律究竟在哪儿?我们泛泛地空议论一番,竟元一条良策献给晓英。最后 大家理智苏醒之后,觉得要求处理司机,等于白日说梦。因为惩处与不惩处司机,没有人通 知你,还是我记起来沙军在人民公墓观看墓碑时,曾开玩笑他说过,倘若他真的死了,要我 们为他集资修个石棺或水泥棺柩,让开车肇事撞死沙军的单位,给他弄个水泥棺柩,沙军在 九泉之下或许会安心些吧?我们把这一点告诉了晓英,晓英也认为可以带着这个最低要求, 去和报社商量。
  我们等待着她的消息。我甚至认为肇事单位即使出于低标准的人道主义考虑,也会答应 下来的。因为这只要几袋水泥,几个工匠浇灌一下,并不需要多少成本。但是两天之后,晓 英慌慌张排地跑到老右的休息室,告诉我们说:“真糟!报社×  问我为什么早不提出这 个问题,偏偏现在才提出来。我……我……这个人不会讲话,说到听你们谈起沙军生前有这 个要求。×  顿时火了,说这是右派搬弄是非,还要找你们个别谈话哪!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几个顿时瞠目结舌。其中。尤其以骆新民最为惶恐,因为沙军死于非命的 详情是他对我们讲起的。第二天上午,×  出现在我们的总结会上,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 “川”字,脸板得如同一块石头,说:“在思想总结期间,还有那么几个反改造分子拨弄是 非。这不仅仅是兔死狐悲的阶级感情问题,更是煽动梁沙军家属闹事的大问题。”
  会场鸦雀元声,大家都被这种无限上纲而威慑住了。右派中的那位“头人”带头发言 说:“在我们这个改造集体中,确实有那么几个害群之马。这几个人不仅仅对梁沙军之死没 缝也要下蛆,对大跃进,对总路线……都有他们的反动看法,在这次年终总结会上,希望这 些人竹筒倒豆子,把这些都抖落出来,加以认识批判。蒙混过关是不行的。”
  大家都沉默着。“头人”又没有明确地点名,没有人自作多情地去对号入座。可是,坐 在长桌对面的骆新民,第一个红头涨脸地站起来说:“组织上及时地提醒我们,是对我们的 关怀。我在这里表示,一定深挖自己的思想,借年终总结的机会清洗自己的灵魂!”
  老实说,我当时对骆新民的举动,并不感到意外,道理有二:一、在两年改造的生涯 中,骆新民每次学习会上都是抢先表态,但是一到会下,又是他第一个显示他的目光尖锐, 对社会现实生活评头品足。二、骆新民因向我们传达了沙军之死的经过,首当其冲地感到压 力,为此,他主动表态也是合乎常情的。在这里,暴露了我对知识分子弱点的完全无知,没 有全面地。历史地剖析人的习惯和水平。以骆新民来说,在反右斗争初期,他揭发过同一个 美术组的李滨声和王复羊;后来,又参与了对老实的美术编辑郑熹的批判斗争。当时能乘人 之危以自保的人,在压力面前就不能故伎重演吗?
  昔日,我们一起在下庄大队改造时,王复羊曾对我谈起过骆新民的人品缺陷。但是,在 一起改造的日子,他对大跃进、总路线、人民公社的“怪话”,总是比我们先说,并且语言 非常犀利。久而久之,王复羊和我都把他的人品劣迹给淡忘了。在年终总结会上,骆新民首 先“揭竿起义”,他写的关于沙军之死的检查中,拉上几个垫底的:王复羊、张沪、赵筠秋 和我皆在其中。
  这个戏剧性的突变,是我(包括张沪和赵筠秋)的命运转折点。我们都作了长长的自我 检查并彼此“互相帮助”。从对反右斗争的“错误认识”谈起,一直深挖到对大跃进、总路 线、人民公社这三面红旗的“反动观点”。还要从马、恩、列、斯的书中——更多的是从毛 泽东的著作中摘取词句,进行自我鞭挞。
  张沪的思想检查,比我还要多一部分内容。即:批判妄图自绝于人民,反党反社会主义 的自杀行为。她检查之后,右派中的那位“头人”点名要我首先批判,因为我是她的丈夫。 用语稍稍温和一些,就是“同情花岗岩”,就是“和张沪住在同一反革命营垒”。古典戏剧 中有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发的典故。在那段思想总结的日子里,实比当年的伍子胥 过关,步履还要艰难。因为伍子胥只要闯过剑戟之林,骑马落荒而逃就可以了;但是中国知 识分子整起知识分子来,那种不扒掉你一层皮不松手的劲儿,实在超过拦截伍子胥闯关的那 些蛮勇之夫。比如:那个右派“头人”,他明明是个投机分子,却总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 卫道神色。以他的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何以会看不出大跃进中的种种反科学的盲动行为,但 他在总结中颂歌高唱。而管理我们右派改造工作的×  ,十分爱听这种颂歌。另一方面, 这位“头人”却把对生活提出真诚看法的老右,在会上严加讨伐,用我们一个个被整倒的横 尸,垒成他一块块的垫脚石。他以此取宠取信于领导,而领导也有着爱听颂歌的时代病,所 以,我们那位“头人”获得了第一批摘掉右帽的实惠——从右派分子变成摘帽右派——所谓 的“人民”。
  在我的记忆中,这位“头人”对同类手段是十分严酷的。斗争李滨声的凶相,前文已有 所披露。到了四路通农副业生产点之后,因其已是“鸡群之鹤”,身份上高于这些老右,因 而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当时,生产点养着刚从内蒙古弄回来的一匹劣马,由一名叫老温的退 伍海军干部饲养着。这匹马野性难驯、经常踢人,连昼夜给它喂草喂料的老温,也对这头牲 口畏惧三分。有一次,老温回家休假去了,这位“头人”派我去拉那匹蒙古马,任务是套上 大平板车,去永定门附近的一个城豁口,拉拆下来的城墙砖。“生产点要砌猪圈,用这些砖 头垒猪圈墙。你要多装快跑!”他说。
  “我摆弄不了这头牲口!”我老实地解释。
  “知识分子就是要工农化。”他振振有辞地回答我。“要从严从难要求自己。”
  “赶马车是需要技术的,万一出点问题… ”
  “办事不能瞻前顾后的,叫你去你就该去。”
  “我只是讲明理由。”我争辩着。
  “这儿都是没摆弄过马车的人,你说该派谁去?”他一板起面孔,眼睛就拉成一条直 线,窄小的上下眼皮之间,闪烁出火辣辣的光,“活儿难,正是考验自己的最好时机。”
  “赶马车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怕承担责任!”我说。
  “活儿反正是分派给你了,干不干由你!”说罢,他转身走开去菜园了。
  我木桩子般地愣在那儿,前思后想了一会儿,明明知道是给我穿小鞋,可这双夹脚的小 鞋还是要穿。我走近马厩,那匹枣红色的儿马蛋子,立刻竖起耳朵盯着我。
  老温告诉过我,这头牲畜不但踢人还会咬人,他第一次牵它出马厩的时候,它一口就咬 掉了他制服上的两颗钮扣。我悄悄解着马槽上的缰绳,生怕惊扰了它,使它发出野性。尽管 这样,它还是冷不丁地来了一口,我往后一闪身,它长长的马牙撕坏了我外衣衣襟。这一 下,反而激励了我征服它的勇气,索性贴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这匹儿马蛋子戴 上铁丝笼头,然后,拉紧马缰,把这家伙给拉出了马厩。新华分社的老右张辛城,帮助我给 它戴上套具,我拔了根树棍当作马鞭,硬是冒充车把式,把车赶出了生产点的院墙。
  前不久,老右赶车曾发生过一段笑话。那是戴着近视镜的赵老夫子,赶着一头小毛驴车 去玉米地送肥,归来时发生的。本来毛驴比儿马蛋子驯服得多,一般说来赶毛驴车并不困 难。只是1960年的饥荒席卷全国,我们都常以瓜菜代粮了,毛驴很难吃到料。那天,赵老 夫子送完肥,赶着小毛驴车回生产点。他口袋里偷偷藏了几个青玉米,在无人的地段便掏出 来啃着、嚼着、咽着… 不知是赵老夫子偷青刺激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