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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混沌 -丛维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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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是帽儿戏。
  “可是你们几个人(指张沪、赵筠秋、骆新民、王复羊)的事儿,还没交代清楚;交代 了的,也还没有彻底批判。希望你重新交代、认识、批判!真正扭转右派反动立场!”他 说。
  在1959年思想总结会上,报社负责管理右派的领导已向我们明确他说过:向党交真 心,是要求进步的表现,时间过去了一年,怎么又算开了旧账?
  “可以告诉你,骆新民已经重新交代,重新批判自己的问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应 拿出主动的态度。”
  我决断他说:“我无意去投这个机!”
  “咱们没有共同语言。”“头人”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气,一字一板地告诫我,“这 是对你最后一次争取,你要是坚持这个态度,你将悔恨终生!”
  他走了。
  事后,老右辛大明急急忙忙地找到了我。他把我拉到附近一个木材厂堆放木料的僻静角 落,对我说:“小从,这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社会上对五类分子要严加管束了,你和他 (”头人“)抗膀子,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你还是主动找他谈一次话,表表你的态度 吧!”我很感谢辛大明对我诚恳的帮助,但是在这3年改造生涯中,我已不再是1957年以 前懦弱的书生,因而我谢绝了他的一番美意。进城休假时,我向妻子陈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 情,她沉默了许久,忧郁他说:“报社也要抓五类分子中的典型了,我‘自绝于人民’的账 还没清算,也许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1960年12月18日,是星期天,天气奇寒。张沪因患感冒,早早地睡下了。我内心苦 闷不堪,当晚拿着一张房东送的戏票去看京剧。年轻时我酷爱京剧,我和刘绍棠对叶盛兰的 戏,几乎是场场不漏。什么《白门楼》、《吕布与貂蝉》、《罗成叫关》,后来竟然发展到 对杜近芳和叶盛兰配的每场戏,都必须过目:《柳荫记》、《白蛇传》……不过,这天去长 安戏院看戏,纯属排闷解忧,而无任何欣赏的雅趣。当晚演员是谁我回忆不起来了,但我当 晚看的戏一直铭刻在心,那是关汉卿的名作《窦娥冤》。
  这出戏成了我们命运的象征,因为第二大一清早,我们刚刚起床一会儿,报社装订房的 张老师傅就来到我家传达指示,要张沪和我吃过早饭去报社开会。张沪因感冒尚未痊愈,本 想在家休两天病假的,但是老师傅亲自登门,不便推辞,便穿上蓝咔叽面的皮大衣,戴上防 寒的红毛线帽,和我一块离开家门。
  在电车上,张沪觉得有些发烧,和我耳语说:“是不是有什么事?”
  “可能是传达文件。”
  “不会真演一场《窦娥冤》吧?”
  “不会。”
  “哪个年代都有屈死鬼!”她说。
  正值上班时间,电车上人很多,一些乘客不无好奇地窥视着我们。这是因为我俩的着 装,实在太悬殊了。她完全是知识分子的打扮,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我则穿着一件破旧 的狗皮大氅(这是赶车时穿的),头戴着一顶带耳扇的旧呢面棉帽子,浑身散发着酒糟气 息。张沪紧闭着双目,斜斜地靠在我身上——她无法发现那些奇异的目光。
  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我搀扶着她爬上报社四楼的。当气喘吁吁的我们,推开四楼会议室 的玻璃门时,顿感气氛不同寻常。门口有一身着戎装的武警,报社领导已提前到会,端坐在 主席台上,赵筠秋、骆新民身旁空着两个位于,是给我和张沪安排的)仔细地去描写这个会 议,对我说来今天也仍是十分痛苦的。我只想告诉读者,领导宣读了我们的反动罪状(主要 是对反右运动的看法,对“三面红旗”的言论,阅读《南共八大会议纲领》,以及传播傅聪 “叛国”的消息等。当然,不会忘记把我写长篇小说《第一片黑土》也列入了罪状之内,还 有张沪的“自绝于人民”问题等)。结论中指出,这是右派当中有纲领的“反改造小集团” (南斯拉夫在中国的别动队),必须严加惩处云云,一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签字的笔。会议 主持人当即叫我、张沪和赵筠秋签字,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争辩都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只能 俯首就范。骆新民不在签字画押之列——他揭发“小集团”有功,又占有海外归侨的便宜, 将功折罪,免于劳动教养的处分。
  这是短促而又漫长的一个小时。在这个时空中,我若同被五雷轰顶,被五马分尸。我的 灵魂已出七窍,会场上只留下一个我的空壳。麻木昏沉的脑子。恍恍惚惚记得在1957年的 这个季节,剃光了头以示抗议把他划为右派的徐钟师,是从这里押走的——三年过后,又轮 到了我们。
  进会议室门时看见的那名武警,是为我们而来的。他命令我们三个人爬上一辆有对面座 位的吉普车,然后车子鸣笛启动。那武警当即对我们发出警告说:“你们都是知识分子,想 必明白政策,要是谁在车上不老实(可能指跳车之类的举动),我们可是不客气的!”说 着,他把一副手铐,在我们面前晃了两晃。
  吉普车上肃然元声。
  “送我们去哪儿?”我想起家中的老母和幼子,急切不安地问道。
  “到那儿你们就知道了。”武警回答。
  我抬头看看我的妻子,她紧闭眼睑一动不动地坐在我的对面,那神态,若同已经死却了 一般。我可以承受下地狱之苦,但不禁可怜起她来了。妻子是发着烧来报社开会的,没想到 再也回不了家了。再看她时,她仍然像木雕般一动不动,既不看我,也不看车厢里的一切, 但是有两行冰冷的泪水,从她紧闭着的眼角流淌了下来。她不擦它,任其顺着脸腮滚滚而 下,一直滴落到皮大衣上……
  我的麻木的心,顿时被搅起了波澜。在这一霎间,她究竟想起了什么呢?是两岁多小儿 子的笑靥?还是老婆母叮咛时的神色?不,她或许是记起了当年在上海滩,刚刚16岁的她 参加了学生运动,并在地下党支部举行的入党仪式上举起拳头宣誓时的情景?抑或是她想起 了在小小年纪时被国民党警察局抓了去,被国民党警察狠狠地打耳光的事情?往事如烟似 梦,都已成为她的过去。而现在她和我正坐在不知通往何处的吉普车上呢!押送我们的人, 帽子上戴着闪亮的国徽!
  沉默。死寂。
  我们走进了一片混沌之中……
  脱稿于1987年2月21日小孙子从磊二岁半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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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节 从“土城”发配塞外
  1988年春,与被台湾关押多年的台湾作家王拓先生会面于北京惠中饭店。是巧合?还 是……台湾中转囚徒的收容所,也叫“土城”。
  “土城”,顾名思义就是土屯之城。据史料记载,公元1272年时,元朝改金中都为元 大都,北京首次被定为都城。土城即元大都时的遗址。其城墙皆由夯土而成,这个收容所的 赭黄色残破围墙就是古老土城中的一段。它外表已然十分古老而斑驳,标志着它的年轮久 远。为了掩人耳目,土墙外几十米远的地方,围上一圈高高的红色砖墙、“金玉其外,败絮 其中”,门口矫饰得如同一个普通机关,陌生行者只观其外表,绝不会想到里边是个“劳教 收容所”。
  来土城之前,我们已在东城公安分局扣押了10天。张沪去了女号,我和赵筠秋押放在 男号。那是一间十五六平米的屋子,面对面有两排木板大通铺,室内没生炉火倒也感不到 冷,因为这间屋子关押着14口子人。属于知识分子的只有赵和我,其他一律是流氓、地 痞、小偷、盲流……使我十分费解的是:在这方寸之地他们仍然十分逍遥,似乎房屋四壁, 对他们并不是一种间隔。他们谈吃,谈喝,谈倒卖粮票,谈玩弄女人……只有我和赵各在房 子的一角,蹲在那儿揪着头发,想各自的心事。
  中午时分,看守员送饭来了。两个拳头大的小窝窝头,外加一块咸菜。我满腹愁思,毫 无半点食欲,那些“同号”见状,便蜂拥般地抢我那两个窝窝头。我着实不能理解他们,何 以会如此失态。同时顿感自己已跌入社会的最底层,也许将来要永远和这些流里流气的人为 伍了——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喂!你是吃屎(知识)分子吧?”
  我拒绝回答。
  “别想不开嘛!笑一笑,十年少,于嘛总耷拉着脑袋!”
  是啊!难道我哭就能哭回来自由吗?我感谢他们的提示,苦涩地笑了笑。
  我很后悔,12月19日的清晨,没有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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