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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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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闻之,乃分抄傍县,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
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
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
速进则彼所不测。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孙膑见
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故也。”
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诩乃令军中,使强弩
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
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诩因出城奋击,多所伤杀。明日悉陈其兵众,令
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诩计贼
当退,乃潜遣五百余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果大奔,因掩击,大破之,斩
获甚众,贼由是败散,南入益州。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亡,
假赈贫人,郡遂以安。
先是,运道艰险,舟车不通,驴马负载,僦五致一。诩乃自将吏士,案行川
谷,自沮至下辩数十里中,皆烧石剪木,开漕船道,以人僦直雇借佣者,于是水
运通利,岁省四千余万。诩始到郡,户裁盈万。及绥聚荒余,招还流散,二三年
间,遂增至四万余户,盐米丰贱,十倍于前。坐法免。
永建元年,代陈禅为司隶校尉。数月间,奏太傅冯石、太尉刘熹、中常侍程
璜、陈秉、孟生、李闰等,百官侧目,号为苛刻。三公劾奏诩盛夏多拘系无辜,
为吏人患。诩上书自讼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罚者人之衔辔。今州曰任郡,
郡曰任县,更相委远,百姓怨穷,以苟容为贤,尽节为愚。臣所发举,臧罪非一,
二府恐为臣所奏,遂加诬罪。臣将从史鱼死,即以尸谏耳。”顺帝省其章,乃为
免司空陶敦。
时,中常侍张防特用权势,每请托受取,诩辄案之,而屡寝不报。诩不胜其
愤,乃自系廷尉,奏言曰:“昔孝安皇帝任用樊丰,遂交乱嫡统,几亡社稷。今
者张防复弄威柄,国家之祸将重至矣。臣不忍与防同朝,谨自系以闻,无令臣袭
杨震之迹。”书奏,防流涕诉帝,诩坐论输左校。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传考
四狱。狱吏劝诩自引,诩曰:“宁伏欧刀以示远近。”宦者孙程、张贤等知诩以
忠获罪,乃相率奏乞见。程曰:“陛下始与臣等造事之时,常疾奸臣,知其倾国。
今者即位而复自为,何以非先帝乎?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而更被拘系;常
侍张防臧罪明正,反构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宫中有奸臣。宜急收防送狱,
以塞天变。下诏出诩,还假印绶。”时,防立在帝后,程乃叱防曰:“奸臣张防,
何不下殿!”防不得已,趋就东箱。程曰:“陛下急收防,无令从阿母求请。”
帝问诸尚书,尚书贾朗素与防善,证诩之罪。帝疑焉,谓程曰:“且出,吾方思
之。”于是诩子顗与门生百余人,举幡候中常侍高梵车,叩头流血,诉言枉状。
梵乃入言之,防坐徙边,贾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诩。程复上书陈诩有大
功,语甚切激。帝感悟,复征拜议郎。数日,迁尚书仆射。
是时,长吏、二千石听百姓嫡罚者输赎,号为“义钱”,托为贫人储,而守
令因以聚敛。诩上疏曰:“元年以来,贫百姓章言长吏受取百万以上者,匈匈不
绝,谪罚吏人至数千万,而三公、剌史少所举奏。寻永平、章和中,州郡以走卒
钱给贷贫人。司空劾案,州及郡县皆坐免黜。今宜遵前典,蠲除权制。”于是诏
书下诩章,切责州郡。谪罚输赎自此而止。
先是,宁阳主簿诣阙,诉其县令之枉,积六七岁不省。主簿乃上书曰:“臣
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臣章百上,终不见省,臣岂可北诣单于以告怨乎?”帝
大怒,持章示尚书,尚书遂劾以大逆。诩驳之曰:“主簿所讼,乃君父之怨;百
上不达,是有司之过。愚蠢之人,不足多诛。”帝纳诩言,答之而已。诩因谓诸
尚书曰:“小人有怨,不远千里,断发刻肌,诣阙告诉,而不为理,岂臣下之义?
君与浊长吏何亲,而与怨人何仇乎?”闻者皆惭。诩又上言:“台郎显职,仕之
通阶。今或一郡七八,或一州无人。宜令均平,以厌天下之望。”及诸奏议,多
见从用。
诩好刺举,无所回容,数以此忤权戚,遂九见谴考,三遭刑罚,而刚正之性,
终老不屈。永和初,迁尚书令,以公事去官。朝廷思其忠,复征之,会卒。临终,
谓其子恭曰:“吾事君直道,行己无愧,所悔者为朝歌长时杀贼数百人,其中何
能不有冤者。自此二十余年,家门不增一口,斯获罪于天也。”
恭有俊才,官至上党太守。
傅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也。本字幼起,慕南容三复白珪,乃易字焉。身长
八尺,有威容。少师事太尉刘宽。再举孝廉。闻所举郡将丧,乃弃官行服。后为
护军司马,与左中郎将皇甫嵩俱讨贼张角。
燮素疾中官,既行,因上疏曰:
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后用十
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
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
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
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
所忧,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
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
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
放殛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臣闻忠臣之事君,犹孝子之事父也。子之事
父,焉得不尽其情?使臣身备鈇钺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国之福也。
书奏,宦者赵忠见而忿恶。及破张角,燮功多当封,忠诉谮之,灵帝犹识燮
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以为安定都尉。以疾免。
后拜议郎。会西羌反,边章、韩遂作乱陇右,征发天下。役赋无已。司徒崔
烈以为宜弃凉州。诏会公卿百官,烈坚执先议。燮厉言曰:“斩司徒,天下乃安。”
尚书郎杨赞奏燮廷辱大臣。帝以问燮。燮对曰:
昔冒顿至逆也,樊哙为上将,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愤激思奋,未失人臣
之节,顾计当从与不耳,季布犹曰“哙可斩也。”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
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右;宗世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
御失和,使一州叛逆,海内为之骚动,陛下卧不安寝。烈为宰相,不念为国思所
以弭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
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之,是极蔽也;知而
故言,是不忠也。
帝以燮议。由是朝廷重其方格,每公卿有缺,为众议所归。
顷之,赵忠为车骑将军,诏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等谓忠曰:“傅南
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将军亲当重任,宜进贤理屈,以副众心。”
忠纳其言,遣弟城门校尉延致殷勤。延谓燮曰:“南容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
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求私赏哉!”
忠愈怀恨,然惮其名,不敢害。权贵亦多疾之,是以不得留,出为汉阳太守。
初,郡将范津明知人,举燮孝廉。及津为汉阳,与燮交代,合符而去,乡邦
荣之。津字文渊,南阳人。燮善恤人,叛羌怀其恩化,并来降附,乃广开屯田,
列置四十余营。
时,刺史耿鄙委任治中程球,球为通奸利,士人怨之。中平四年,鄙率六郡
兵讨金城贼王国、韩遂等。燮知鄙失众,必败,谏曰:
使君统政日浅,人未知数。孔子曰:“不教人战,是谓弃之。”今率不习之
人,越大陇之阻,将十举十危,而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一心。边兵多勇,其锋
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不若息军养德,明赏必罚。
贼得宽挺,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人,讨已离之贼,其
功可坐而待也。今不为万全之福,而就必危之祸,窃为使君不取。
鄙不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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