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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岛芳子 作者:李碧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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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被上一件珍珠色的真丝睡饱——说是白,其实不是白。是一只蚌,企图把无意地闯进它身体内的砂粒感化,遂不断地挣扎,分泌出体液,把它包围,叫它浑圆,那一种晶莹的,接近白的颜色。
        医生已收拾好工具,离去了。
        女人坐在床边,拎着一杯酒,看着床上的男人。
        看一阵,良久,又呷一口酒。
        她就是这样,舒缓地,在他身边。——天地间有个证人,她刻意摆放在这里,三味线流泻出无法形容的平和。
        芳子静静地,欣赏着他的呻吟。
        止痛针药的效力过了。
        云开呻吟更别。
        芳子拿出她的针筒,开了一街白色溶液。
        她走到床前,很温柔地,提起他的大腿。那是武人的腿,结实有力。或者它会坚实凌厉,但此刻,它只软弱如婴儿。
        她轻轻拨开衣裤,抹去血污。她经验老到地按捏,找到他的脉络,一条强壮的青绿色的蛇。
        她把针尖对准,慢慢地、慢慢地,吗啡给打进去。
        云开微微抽搐一下。
        一阵舒畅的甜美的感觉,走遍全身了。
        如烟如梦,把他埋在里头,不想出来。
        芳子终于把一简液体打完了。
        她爱怜地,为他按摩着针孔。——那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孔。
        云开的剧痛又止住了。
        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此刻他特别的软弱,是的,如婴儿。
        神智还没完全清醒,所以没力气骗自己。——眼前的女人可爱!
        解除了一切挂虑、束缚、顾忌、敌意,忘记身份。如春风拂过,大雪初融,是这样的感动。青壮的男人,因为“药”吗?抑或是别的一些东西?恍恍惚惚,非常迷醉。——回到最初所遇。他把手伸出来,她抓住,放在她那神秘的,左边的乳房上,隔着一重丝。
        芳子只觉天地净化,原始的感触。
        忽然她像个母亲呢。
        云开沉沉睡去了。
        像个母亲,把叛逆的婴儿哄回来。他是她身上的肉。
        她那么地恨他只因他先恨她。
        绷紧的脸,祥和起来。她杀尽所有的人都不会杀他!
        若一辈子空空荡荡地过了,也有过这样的一夜。
        芳子凝视他,轻抚他的脸,堂正横蛮的脸。
        她低唤着:
        “阿福!”
        琴师用时凄怨时沉吟的日语,随着三味线的乐韵,轻唱着古老的故事。不知道什么故事,一定是历史。一定是千百年的前尘:
        三千世界,
        众生被武。
        花魂成灰,
        白骨化雾。
        河水自流,
        红叶乱舞。
        ——直至电话铃声响了。
        她自一个迷离境界中惊醒。
        梦醒了。异国的语音,日本人手上。
        芳子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天津日租界的“幸鹤”,是唯一的河豚料理店。
        店主有割烹河豚二十五年的经验。他来中国,只做日本人生意。也是全天津最贵的馆子。店前悬了两个把鳃鼓得圆圆的河豚灯笼。
        宇野骏吉今儿晚上把它包下来,因为来了肥美的河豚,当下他宴请了劳子。
        她有点愕然。
        他“找”她,有什么事?——是云开的事吗?得好生应付呢。
        河豚的鳍在炭火上烤得半焦,炯入烫好的清酒中,微黄半热,一阵腥香,味道很怪。
        芳子举杯。
        “干爹!”
        宇野骏吉拧了她一把:
        “你瘦了。”
        她有点怨:
        “如果是常常见面的话,胖瘦不那么轻易发觉的。”
        他把一着带刺的鱼皮挟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望定她,轻描淡写:
        “听说你把一个革命分子带走了。”
        芳子便道:
        “他在东兴楼闹事,让我难下台,我一定得亲自审问。”
        她给他倒酒,也给自己倒。
        “关在哪儿审问?”
        宇野骏吉明知故问,但不动声色:
        “哎——你别管我用什么刑啦!”
        芳子笑。
        他道:
        “我信任你。”
        芳子有点心虚,又倒酒:
        “添一杯。
        “不要了。保持清醒,才不会误事——你也别喝太多。”
        她负气:
        “不要紧,我公私分明的。”
        一顿,又觉委屈:
        “很久没跟你一块喝酒——我还是武士的刀吗?”
        宇野骏吉大笑,肚皮却没动过:
        “哈哈哈!要看你了!”
        店主亲自端来一个彩釉碟子,上面铺了一圈薄切一片片的河豚刺身,晶莹通透,如盛开的菊花瓣,芳子吃了一口,绵绵的,带清幽的香。她岔开话题:
        “好鲜甜。”
        他不经意地,又道:
        “不错!我们日本人说花河豚的,是‘马鹿’;不吃的,也是‘马鹿’。”
        芳子知有弦外之音。他知道多少?
        他继续:
        “河豚有剧毒,吃了会死,是笨蛋;但按捺住不吃,又辜负了天下珍品。芳子,你爱吃吗?”
        “爱。”她镇定地应对,“这又不是第一回。吃多了,本身带毒,活得更长。”
        “哈哈哈!”字野骏吉笑起来,马上又止住了,想自她脸上找出点漏洞来。这样的说晴就暗,说而就两,分明案中有案,芳子只感到忐忑,便藉把菜跟豆腐扔进火锅清汤中熬煮,动作忙碌起来。
        一切都在汤里舞动。
        火热火热的。
        “好了。”
        她把涮得刚熟的鱼布到他跟前。
        “都说女人像猫——猫喜欢鱼腥。”他道,“中国人也说,猫嘴里挖鱼鳅,很难吧。”
        “干爹对俗语倒有研究。”
        芳子听得一点醋意了。
        ——也许不是醋意,是她一种渴想上的错觉,她但愿自己还一般重要,像当年。仍是禁育多么好!
        她太明白了,这只是男人的霸占欲,即使他不看重她,知道她窝藏了一个,心中有根刺。——鱼刺,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缠着不惬意。鱼刺那么小,一旦横了,得全身麻醉来动手术。是危险的时刻。
        “中国俗语有时蛮有意思的,可惜中国人死剩一张嘴,还要自己人对骂。三等国民!芳子,你大概也很中国吧?”
        芳子白他一眼:
        “你刚才在说猫呢。”
        “哦,对,说女人像猫。中国的猫。”
        “中国的猫最狠!”芳子捞出一副凶相——张牙舞爪,“谁动它刚产下的小猫一下,情愿把自己孩子吃回肚子中!”
        “真的?”宇野骏吉夸张地,“那倒需要很大的勇气了。”
        语气中有恫吓,有试探。他要对付她了?
        芳子仰天狂笑,花枝乱颤:
        “干爹,哈哈哈!你觉得我像猫么?我像么?哈哈!”
        她把酒一饮而尽。
        后事如何谁知道呢?
        她半生究竟为了什么呢?两方的拉拢,中间的人最空虚。末了往哪方靠近都不对劲,真有点恨中国!
        即使满洲国的国旗,黄地,画了红、蓝、白、黑四色横条,代表汉、满、蒙、回、藏五族协和,但那只是一面旗,什么“大清皇朝”?真滑稽,成了征讨和被征讨的关系。
        如果在前线,干干脆脆地死去,到天国里指挥日满两个国家吧——多幼稚的妄想。
        她不过是困兽。猫。
        宇野骏吉饶有深意地对她说:
        “你回去好好办事吧。”
        芳子又得与云开面对面了。
        真是怪异的感觉,这么地纠缠。明明挣脱了,到头来还是面对面。
        他瘦了,尖了。颧骨和眉棱骨都突出了点,经了几天治疗,好医生的针药,伤势复元了。但脸色苍白,长了些络腮胡子,神情郁闷。——看来更成熟了,为苦难的国家催逼的。
        也许没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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