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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年应该也亦然。
可是,此时此刻,罗大年不,他讲了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 对她的不满。
蓝宁真的是目瞪口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发觉罗大年的口 气并不猛烈,却已着实刺到她的软肋上,快要鲜血淋漓。
她无力地说:“罗总,那么我的意见,已经不算是意见了, 对不对?”
罗大年复又回复到温文儒雅的状态,这样答道:“小蓝,工 作是工作,不是随心所欲。我没有想到七年的职场经历,没 有把你训练得更好。当初我们一起出来干,是希望起码社会 上的风尘少让你沾惹,如今看来,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或许当初的决定并不一定正确。”
他口中的“我们”,意向是包括了罗大年和时维。他也确有 资格来讲这个“我们”。蓝宁想。
当初“时间维度”成立,罗大年奉献的是平生的全部积蓄, 她又奉献了什么?无非是自己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身份。
沮丧就这样倾泻下来。
蓝宁站立起来,保持起码的态度,以及尊严。
她说:“我知道了,罗总。”
罗大年问:“我今天说的话,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蓝宁无声。
罗大年摇摇头:“失望是必然的,人,在做好人之前,必须 先要做一个社会人。蓝宁,有句话,我坦诚跟你讲,以前时 维保护你,如今,你老公保护你,在时维和你老公之间,这 间公司,也起码出了监护职责。诚然,你很努力,但是你依 旧还不明白外面餐风露宿的苦。”
蓝宁在此刻,真的有些动容,动容之后,是完完全全的无助 。
一时之间,骤然侵袭过来的是,她发现她竟然认为罗大年说 的有道理。
恍然一梦,扪心自问,她在“时间维度”的七年建功立业, 但同时,“时间维度”赋予她的,则是一份收纳,一份教养 。
互扶互助的恩情,一瞬间土崩瓦解,受创的不仅仅是自信, 还有一份自尊。
她仿佛孤身一人站在水中央,脚下木船的木片,一片一片龟 裂,在一直扶持的力量消失以后,她原来害怕遇溺。
:几句题中话:
对于罗大年,我并不想脸谱化及恶意描摹,每间企业的老板 都有老板自身的苦衷,非资金投资的打工仔所能完全体会。 因此罗大年所作的一些决定,可以说完全站立在企业发展之 上,作为老板,他的决定不可以说是错误的。当然,对于理 想化的蓝宁,他会逐渐变得残忍了。
毕竟,老板看待员工,也是看员工带来的收益,从来飞鸟尽 人弓藏,员工的理想和价值完完全全建立在企业利润价值之 上,除此以外,理想对于企业来说,不值一提。
十四(上)
蓝宁从罗大年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好像刚自考场下场,成绩 还未必理想,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惶恐。
刚才对答的一句句,言犹在耳,往复回想,更觉惊心。
原来撕破脸讲出来的话,会这么的有杀伤力,也这么锐利, 不留情面扯破一切。
她无力地伏在办公桌前,发觉眼前氤氲出雾气来。
女人天生是水造,果真不错。
她在很多年以前,坚定地不许自己哭泣,因为她知道,她选 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她曾自信满满地对时维讲:“带着笑容过每一天,因为我们 都会死很多很多年。世界上还是有永恒的,所以我们要抓住 瞬间的快乐去坚持。”
时维摩挲她的长发,他的手指这么温暖,他的言语也温暖: “蓝宁,对你可真没办法。”
那时,她可以用笑容陪伴他渡过短暂的每一天。
如今,她却想要哭。
睫毛一搭,真的重起来。蓝宁赶紧抽出餐巾纸,擦拭眼睛。
有人走到她的面前,蓝宁掩饰地低下头。
那个人讲:“欧式集团下的美莲有一款防水的睫毛膏,挺好 用。”
蓝宁禁不住笑起来,摇着头:“我知道是你去年拉来的生意 ,为他们写的中文文案——让你的大眼水盈盈。”
来人正是罗曼,她很正色,目不斜视,讲:“一般绝好的产 品,我才会亲自写文案,不但是对我的锻炼,也是对他们进 行我的致意。”
蓝宁不禁抬头,罗曼冲她眨一眨眼睛。她很擅长眼妆,眼睛 总能神采飞扬。
罗曼讲:“自从做了‘美莲’的这只睫毛膏文案,我就一直 用它。做我们这行,有一点挺好,我们能知道这产品到底是 不是真的好。”
蓝宁抓起面前的镜子,看到自己的睫毛膏化了一半,只好气 馁:“还是你讲的牌子好。”
罗曼掏出睫毛膏:“快去洗手间试试。”
蓝宁在洗手间里狠狠洗了一把面,又仔仔细细上了一遍妆, 才转出来。
罗曼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她来还睫毛膏,微笑:“ 你用着也不错。”
“我今天就去买一支。”
“我为‘美莲’做了不少广告,他们应该额外支付一笔奖励 金给我。”
没有想到罗曼竟然这么风趣。
可是,她又说:“罗总把日文杂志社的项目移交给程风了。 ”
蓝宁知道这个事件就发生在刚才。
罗大年如此迅速,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
这是一个真正的分水岭了,因此他不再隐藏,不再犹豫。
蓝宁只剩难堪。
然,罗曼为什么要同她讲这些?
蓝宁不动声色,观察罗曼,至少她表面上是真诚的,关切的 ,至少表面是没有丝毫坏心的。
这个结论一下来,蓝宁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原来她对关于罗大年的一切,已经如此戒备,如此审慎,连 带波及他的血缘亲属。
但,罗曼是罗大年的血缘亲属,确是事实。
罗曼笑着讲:“马上要下班了,今天晚上要放‘美莲’的广 告,请捧我文案的场。”
蓝宁被逼的只好笑:“当然的。”
也终于是笑出来了。
这一点,足以感谢罗曼。
但是,这一天毕竟是她七年来,首次用这样重千斤的心情走 出写字楼。
出门一拐弯,便是本城著名的林荫街。
这里的法国梧桐都有近百年历史,枝繁叶茂,枝桠匝地,一 到蓬勃生长季节,就必须由园艺工人修剪长出界的树杆。
千千万不能长出界,出了界,你就要离开本体。
现在已是入夏的时节,有树杆正要长出界,过得几天,便有 环卫工人拿着大剪刀过来修剪了。
蓝宁记得她挽着时维的胳膊,走过这条林荫街,看着环卫工 人趴在高高的树干上,做这项劳作。
蓝宁对时维说:“为了方便在这条有名的谈朋友荡马路的马 路上荡马路,你瞧那边大楼里当办公室好不好?”
其实这里离蓝宁母校很近,离时维的宿舍也很近。
时维总是答应她的。
时维从没有不答应过她什么。
他答应当她的男朋友,答应她开了这间公司,答应她把公司 的地址选在这里方便他们荡马路,答应她加入了公司。
他还答应她,带她去坝上草原骑了马吃了烤肉,答应她带她 在这条林荫街走来走去谈朋友。
他答应了她太多,几乎不让她失望。
蓝宁想起来,也在这条林荫街上,她问时维:“时老师,请 严肃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叫蓝宁的痴头怪脑的小姑娘 ?”
时维其实很幽默,他答:“小姑娘确实痴头怪脑,用你们上 海话来说,让人吃不消。”
蓝宁彼时就是小姑娘,心里乐滋在兹,一瞬就当天荒地老。
如果是那样,时间不流逝,那该有多好?
只是想着,时间都会悄悄溜走,提醒她,这条路到了尽头, 前面是地铁站,往下一钻,又是下班高峰人流,拥挤得她不 得不忘记自己的乐滋在兹。
蓝宁醒过神,跟着大流,涌入地铁,有乘客的手机响起来, 音乐是一首老歌,老歌是这样唱:“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
连老歌也不会,因为乘客已经接起来,对那头讲话,讲的是 去何处吃饭。
最后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便是很短的人生。
蓝宁忽然愤懑,她转一个头,钻出了嚣攘的地铁站,从另一 个口子出来,便是一座老石库门改建的创意园区。
这里改建不久,人气还不甚旺。正适合蓝宁往里踱步,她往 里转了一圈,又转出来,突然就意外地看见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