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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列入名册 [苏] 鮑·瓦西里耶夫-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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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击,那脑袋抽搐了起来,越来抽得越慢,越来抽得越弱,当它完全停止了抽动,普鲁日尼科夫自己的脑袋竟也遭到猛烈的一击,以致他有一阵失去了知觉,脸扑在了适才被他砸烂了的那个德国人的光秃秃的后脑勺上。

  他甦醒过来以后,已摸不到自己的手枪了,而且站也站不起来,只得爬着向墙壁移去,脸上满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血。头已支持不住,耷拉了下来,他强制自己不要失去知觉,因为他模糊地意识到,不然人们会踩死他。他差不多快爬到墙根了,突然有人抓住他的一只靴子往后拖,把他拖到一些奄奄一息的战士脚旁。他往口一缩,看到一张血糊糊的大脸,砸裂了的下巴颏上晃荡着几颗残牙,血红的口水和吐出的肿胀的舌头,他惊叫了起来。他的喊声既细又尖,德国人露出狰狞的笑容不停地往后拖他。这时普鲁日尼科夫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死神的降临,顿时冷汗直冒,他继续尖声地叫喊,德国人却只顾拖他,拖呀拖呀,不慌不忙,一个劲儿地拖,就象在梦中一样。普鲁日尼科夫的确象在梦中,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缠绵不断的、令人失去理智的阴森恐怖。

  有一个人扑在他身上,从他脑袋爬向脚处,向德国人爬去,一只光脚蹬在中尉的下巴上。普鲁日尼科夫感觉到,德国人松开了他的脚,那光膀子的小战士奇异地在他肚子上蹦跳。这是很疼的但已不可怕,普鲁日尼科夫勉强从战士的脚底下爬了出来,看到这个战士——带着擦伤的面颊——跪在那里,用工兵锹往德国兵的脖子上不停地猛砍,铁锹一次比一次砍得深,德国兵在地板上痉挛地蜷缩成一团。

  战斗结束了,最后的呻吟声、最后的喊声和詈骂声沉寂了下来:德国人死守不住,从教堂里逃窜了,无法跑走的此时就在满是血污的砖地上咽气了。

  “您还活着吗,中尉同志?我用铁锹对付他,用铁锹!嚓!嚓!砍进了他妈的嫩肉里去!”

  普鲁日尼科夫坐在墙根那里,好不容易才清醒了过来。头象要炸开似地疼痛如裂,阵阵恶心泛上喉头,他一个劲儿地往下咽,但是没有唾沫,喉头毛刺刺地干得发紧。他晓得战斗业已结束,自己还活着,似乎也没有受伤,但此时唯独恶心和疲劳还在折磨着他。可是小战士却说呀说呀不停他说,高兴得忘乎所以:“我砍断了他的血管。象宰一头小牛一样,割断了他的血管,嘿,就在这儿,脖子上,这个部位……”

  “手枪,”普鲁日尼科夫吃力他说,他对这种津津乐道感到不很愉快。“我的手枪……”

  “我们能找到的!瞧,谁也没有伤着我。我很灵敏。我,你知道吗……”

  “我的手枪,”普鲁日尼科夫固执地重复道,“它是有登记号码的。属于个人专用。”

  “瞧,我弄到一支冲锋枪!可边防战士说什么我是个光屁股。瞧他自己——被打死了,而我——弄到了冲锋枪。”

  “中尉!”从布满了尘土的教堂深处的某个地方传出了,叫声,“谁也没看见,中尉活着吗?”

  “我活着,”普鲁日尼科夫站了起来,走了一步又坐到地板上。“头晕得厉害。马上就会好的。”

  他要找个能够拄着的东西,于是摸到一支德国兵的冲锋枪。他拿起枪来,使劲拉开了枪栓:一颗光泽暗淡的子弹掉落出来。普鲁日尼科夫把冲锋枪关上了保险,拄着它勉强站了起来。

  黑头发的副指导员向他走来。他身上已没有军装上衣,血迹斑斑的白衬衫套在新缠的绷带外面。

  “您受伤了吗?”普鲁日尼科夫问道。

  “德国人在我背上扎了一刀,”黑发的副指导员说,“您也受伤了吗?”

  “也许是枪托捣在脑袋上。也许是喉咙被掐住了。不记得了。”

  “喝一口吧,”副指导员把一个水壶递给他,“战士们从击毙的德国兵身上解下来的。”

  普鲁日尼科夫用发木的手指旋开了壶盖,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发着臭味的烈酒使他透不过气来,他立即把水壶还了回去。

  “是白酒。”

  “味道不错吧?”副指导员一面往腰带上挂水壶,一面间道,“带去给团政委瞧瞧。顺便问一句,关于您,我怎么向他汇报呢?”

  普鲁日尼科夫把证件拿给他看。副指导员仔细地看了看它们又还了回去:“你需要留在这儿。政委说过,教堂是保卫要塞的关键。我派一挺重机枪来。”

  “还有水。请往这里运水。”

  “这很难说:机枪需要水,可是到河边去的这条路是很难通过的。”副指导员环视了一下,看到面颊擦伤的一个小战士。“同志,你把所有的水壶都搜集起来,亲自交给中尉。”

  “是,搜集水壶。”

  “等一等。先穿上衣服:穿裤权打仗可不怎么方便。”

  “是。”战士就一溜小跑地去执行任务了:他精力充沛。

  副指导员对普鲁日尼科夫说道:“要珍惜水。再就是命令全体戴上钢盔:德国的、我们的都行——找到什么就戴什么。”

  “好吧。这样是对的,可以防弹片。”

  “砖头更可怕,”副指导员笑了一下,“呶,祝您幸福,中尉同志。伤员我们撤走。”

  副指导员握了握他的手便走了,而普鲁日尼科夫立刻就坐到了地板上,因为眼前又一切都飘忽了起来:教堂也好,被刀扎伤了背的副指导员也好,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也好。他身子摇晃了一下,闭上了眼睛,侧身瘫倒了下来,突然又极其清晰地看到了那张大脸,露出的几颗残牙和从砸裂的下巴颏上滴着的血红的口水。

  “见鬼!”他以巨大的毅力强使自己坐了起来,重又睁开了眼睛。一切依然在颤抖和飘忽,但在恍惚中他还是认出了一个熟悉的战士身影:正向他走来,水壶哗啦哗啦直响。

  “而我可算是个勇敢的人了,”普鲁日尼科夫摹地想道,“我参加了真正的冲锋,似乎还击毙过敌人。我有什么可向瓦丽雅讲述的了……”

  “好象两个里面有水。”战士递给他水壶。

  普鲁日尼科夫久久地、慢慢地喝着,品着每一口的滋味。他想起了副指导员关于珍惜水的劝告,但他怎么也放不下水壶,只是等到壶底朝上才还了回去。

  “您两次救了我的命。您姓什么?”

  “我是萨里尼科夫,”年轻的小战士有点儿发窘,“萨里尼科夫·彼得。我们全村的人都姓萨里尼科夫。”

  “我将向指挥部汇报您的功绩,萨里尼科夫同志。”

  萨里尼科夫已经穿上了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一件军衣、一条肥大的马裤和一双半高腰的德国皮靴。这一切,对他来说都肥大如囊,但他并不泄气:“要知道这不是从库里领来的。”

  “从死人身上?”普鲁日尼科夫嫌恶地问。

  “他们不会生气的!”

  头差不多已经不晕了:只是还感到恶心和浑身无力。普鲁日尼科夫站了起来,痛心地发现自己的军装上衣上满是血污,领予也被撕破了。他胡乱地整了一下上衣,紧了紧佩带,把战利品冲锋枪挂在胸前,走向坍塌的门洞。

  战士们聚集在这里,谈论战斗的细枝未节。阴郁的增征兵和圆头的俏皮话大王,受了点轻伤;中士穿着一件被血污染成了褐色的衬衫,坐在乱砖堆上一面冷笑一面吸着烟,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

  “您吃到苦头了吧,中尉同志?”

  “要不怎么叫打仗,”普鲁日尼科夫严肃他说。

  “打仗——是为了胜利,”中士冷笑了一下,“而漫无目的地乱跑,才会吃苦头呢。我参加过芬兰战争,完全是经验之谈。在肉搏战的时候,不能遇到谁就跟谁干起来,应当在接近敌人的时候立即选择目标,选择你要与之交手的对象。当然啦,要根据自己力量的大小。看准了就一下子扑过去,什么也不顾。那末一来,肿块就会少些。”

  “尽是废话,”普鲁日尼科夫生气他说,此时中士一下子使他联想起军校里的那个准尉,因而对这些废话感到讨嫌。“应当搜集一下武器……”

  “已经搜集完了,”中士又冷笑了一下,“都歇了大半天啦……”

  “空袭!”圆头战士喊道,“足有二十架轰炸机!”

  “快躲吧,小伙子们,”中士赶紧把烟头熄了,然后说,“马上就够我们瞧的了。”

  “了望哨留下!”普鲁日尼科夫一面喊一面环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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