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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马尾-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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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像风干了100年的枯柴骤然断裂。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想像电影里的丫环那样给他捶
捶背,没想到他突然噤了声,好像被一双无形巨手半空中抓住了咽喉。我慌得要喊护士,没
想到他又喘过气来了,嘴一张,很光滑地吐出了一块血团。然后一切风平浪静。
    我半张着嘴,很受了惊吓。方老顾不得拭净嘴角的血丝,微笑着说:“没什么,好……
好了,你不讲,那么,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
    我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说:“您还是休息吧。”
    没想到他强硬地说:“不,我愿意给你讲。听了我的笑话以后,你也许会露出一个笑
容。”
    我没有办法拦他,就说:“随您的便吧,您愿意讲就讲好了。”心想就是侯宝林再世,
我也不会笑的。
    方老自顾自地说起来:“从前,有一个人要死了,大家都很为他悲哀。他说:你们不要
这样为我难过,死是一件很快活的事啊。别人说,你怎么知道的呢?他说,假如我们到一个
陌生地方去旅游,如果那个地方不好,我们就会很快地跑回来。要是那个地方风景优美,我
们就会一直呆下去,是不是呀?别人说,是这么回事的。那人就说,那你见过一个人从死亡
那边回来了吗?这说明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好地方……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眼泪
都甩了出来。
    我愣怔地看着他,比他刚才剧咳的时候还要感到恐怖。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他要
哭,才是正常的,才会得到人们的同情。他如果开怀大笑,就有一种魔鬼的气味。我感到脸
上的肌肉像刚出水的活鱼一样惶惑地跳起来。
    他笑得歪着嘴说:“社鹃,你为什么不笑一笑?这个故事是多么的幽默啊。你的笑容为
什么那样吝啬?!你的父母难道没有教给你微笑吗?”
    他的话激恼了我。一个人要死了,可以得到人们的同情,但这同情不是无限的。我决定
反驳他。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告诉您,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什么好笑的。这是哲学上
的偷换概念,死亡是一个单向通道,所有走过去的人,都没有可能再回来……”
    突然,我顿住了。对一位濒临死亡的老人说这种话,尽管它事出有因,尽管它正确无
误,也还是太残酷了。我在内心深处打了一个寒战,赶快掩饰地扭转话题“……方老,我帮
您加一件衣服吧,我看您很冷的样子……”
    他全然没有了朗笑时的气概,像稻草人一样,软弱地垂着头。
    “不,我的身上不冷,只是心里冷。我不是小孩子,要是冷,我自己会加衣服的。”他
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门开了,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说:“方老,要输液了。您躺好,千万不要动啊。”
    老人顺从地躺下,伸出嶙峋的手臂。上面满布针眼,像是被一种满身钉耙的奇怪兵器所
伤。我不敢再看,把眼睛移向窗外,窗外是一棵槐树,树上缀着银耳环似的白花。
    我听到轻微的金属声,然后是护士说:“哎呀,对不起,方老,没扎进血管。让您受痛
苦了。”
    方老好像全然没有知觉,稳稳地说:“不要紧。这不是你的技术不高,是我的胳膊有问
题。它已经扎了太多的针,像鞋底子,到处都是窟窿了。这不怪你。”
    那个护士连扎了好几针,当针头在因为淤血而呈紫蓝色的皮下蛇行的时候,我的心像刺
猬一样竖起硬刷,可方老仍然带着宁静的微笑,我怀疑是不是他的痛觉神经已经麻痹了……
    护士总算扎进去了。她对我说要到别的病房去一下,请我帮忙照看输液瓶。
    又剩我和孤独的老头了。单调的输液水滴声响着,好像这屋里还有另一颗心脏在跳动。
    方老仰面看着天花板说:“杜鹃,外面的马路上是不是有很多的人,有很多的车啊?”
    我并不是成心敷衍他,只是街上的人和车以前有多少,我没注意过。就说:“还和以前
差不多吧。”
    停了片刻,他又问:“杜鹃,外面的天气是不是已经很热了?我看你穿了裙子,可我总
觉得一天比一天冷了。”
    我说:“快到夏天了,当然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我只是按照我的习惯说话,老人却明显地懊丧。但他像个不倒翁似的,在你意想不到的
地方又站了起来。他说:“杜鹃,你听………
    除了轻微的水声,房间像坟墓一样宁静。
    我轻声说:“听什么?……我什么也听不到啊?”
    他猛地火起来,说:“你比我年轻多了,怎么会听不到?”没等我作出反应,他的眼睛
又现出神秘的光彩,说:“你听这输液瓶里药水溅落的声音……这一声是‘上’音,那一声
是‘尺’音……仔细听……”
    我真的听不出来,单调的水泡破裂声音,这一声同那一声没有区别。
    方老对我是彻底灰心了。我想,这样也好,让我们都安静一会儿吧。他眯起眼睛,好像
睡着了。
    我的精神刚松弛,他又出新的提议:“杜鹃,你能帮我拉一段京胡吗?我躺在这里,一
动也不能动。真想听听京胡的声音啊。”
    我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乐器我可不会拉,我甚至都没仔细看过它。”
    我想他会伤心的,没想到他兴致勃勃地睁开眼睛说:“那我正可以教你啊,不然你一直
坐旁边看着我输液,是件很枯燥的事。学点乐器,不是很好吗?你把京胡拿过来。”
    我不好拂他的好意,就随手拉过胡琴。不知碰到了哪根弦,发出尖锐的噪音。
    方老心疼得好像一根竹签子钉进了指甲,痛楚地说:“哎哟,我的小姑娘,你可手轻
点。这把京胡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给我的,起码有200岁了。”
    我持琴的手指一阵麻感,好像有一个精灵爬上手臂。我说:“啊……想不到它这么老
了。”
    老头来了谈兴,说:“是啊,自然界的一块石头,一棵树,也都有它们自己的生命。比
我们人类要漫长得多了。”
    同一个形容枯槁的老翁讨论生命问题,令人有毛骨乍立之感。我赶忙作出对胡琴好奇的
神态问:“怎样才能让它发出声音来呢?”
    老人以为终于找到了我们之间的契合点,连鼻尖都闪亮起来:“杜鹃,你听我的指挥。
先用这个琴袋垫在腿上,免得拉琴时掉落的松香弄赃了你的裙子
    我遵嘱把一个破旧的竹布搭链摆在膝盖上,有一种类似擅香的味道飘然而起。
    “这个琴袋还是我的老伴做的呢,多么精致!转眼之间她已经离开我20多年了……好
了,不说她了,我们开始说京胡。你看这琴担,是用湘妃竹做的。湘妃是中国古代一位非常
美丽的女子,她的丈夫出征的时候死在战场上了,她的眼泪染遍了山野的每一丛竹林,从
此,竹子上就有了紫色的泪痕……
    你看,这琴弦是用中国最名贵最坚韧的蚕丝精制而成,震动它的时候,就有丝绸般的柔
软与飘逸扑面而来……
    你看这京胡的琴弓,是产自中国西域新疆的汗血宝马的马尾汇集而成。这柄琴弓,新的
时候,有整整200根白色马尾,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只有100根了。可是它的弓力依然不
减,拉起它,就好像听到了西域奔腾的马蹄声……
    再说这拉琴时用的松香,来自原始森林千年古松流出的松脂。它是松树的眼泪。对于那
些最老的松树来说,简直就是它们的骨髓……
    你再看,这琴筒是用灵蛇的皮包绕而成。它像征着琴声的诡谲与灵动。这是人和天地对
话的翻译。可不要小看了蛇,上帝对人的心思,就是蛇最先发现的……”
    我静静地听着这些话,它像从一个老树洞里发出的啄木鸟声,锥入我柔弱的心房。
    我把琴在腿上放好。方老躺在床上遥控:“你左手操琴,右手持弓,对,好。就像这样
拉……”
    我用那把有100根银白马尾的弓子,碰了蚕丝做成的弦一下。京胡回应我的是极其粗钝
的呻吟。
    “哇,太难听了!”我不由叫起来。
    方老面露不悦之色,但他还算耐心地说:“不要着急。我刚开始拉琴的时候,声音也很
难听。那时我刚满7岁,我的祖父说,你听啊你听,你别以为京胡是死的,它里面蕴藏着那
么多的动物与植物的灵魂,你拉动琴弦,它们就会对你说话。我却一点也听不出来。后来,
在一个充满了青草气味的夜晚,我在月亮下拉琴。突然,我听到了,三山五岳江河湖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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