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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生活-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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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不会,否则你也会感觉到摇晃震颤的。那是风。” 

  女孩儿说,“你看,树干也在晃呢。” 

  我躲开树影,抬头望了望那树干,果然它在微微摇晃,静谧地摇晃。我伸出了一只手,以证实这是真的。那些树影仿佛是一头巨大绵长的头发,在微风中舞动,树根像一个纽扣系住了它。 

  我真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是,我并不感兴趣是否地震的问题,地震比起近一个时期以来我心里的震动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说,“你怎么会有兴趣这么长时间观察路灯下的树影呢?这多无聊。” 

  女孩儿说,“还有什么有聊呢?” 

  我说,“我不知道。” 

  母亲消失之后,我曾在黄昏时候,长时间观察过阳光是怎样一点点从墙壁上退缩的,我还侦察过一只老鼠在一天里的隐蔽行踪;观察过冬天的脚步是怎样首先降临到我的手指尖,然后才蔓延到我的全身的。这种观察的习惯,是在后来我的亲密朋友全都离开了我之后开始的。 

  所以这会儿,我十分理解她。 

  地上那些摇晃的树影,忽然使我产生了自己的躯体与周围环境不真实的疏离感,仿佛我与世界之间存在着某种缝隙,好似放置了一个玻璃屏幕,透过这屏幕一切都虚无飘渺起来。 

  有一瞬间,我的脑子也变得不是我自己的了,站立在那里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一个叫做“零女士”的人。 

  这种异样感,大约持续了几分钟才消失。 

  然后,我渐渐看清楚了这女孩儿的脸孔。她长得并不特别像禾,只是远处的轮廓有点像而已。 

  我转身离开了。 

  “再见。”我说。 

  晚上,当我在母亲的房间,打开她的衣柜,告诉了那些衣服这件事。 

  母亲的衣服说:“这女孩儿一定很孤独。” 

  非常奇妙,那语声是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声音。 

  另外一次,也是黄昏时候,我在街头路边漫不经心地散步,一缕黯淡的夕阳红透过渐渐稀疏的树木枝叶,斜射到熙来攘往的人群脸孔上,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秋日的馥郁芬芳。路边的商店都关了门,仿佛所有的灵魂都漂泊在大街上。一辆辆穿梭不息的小汽车闪电般地从我的眼前飞驰而过。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冲动,想扑到马路中央急驶的汽车轮胎底下去,我抑制不住地感到这是—种“投胎”,可以再生。 

  正在这时,一个英俊的男子走过来。打断了我的联想。 

  他说,“送给你两张票。” 

  我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说,“什么票?” 

  “是迪厅的舞票。”他说。 

  我说,“为什么要送我?” 

  他没说什么,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真是奇怪啊! 

  晚上,我来到母亲房间,我听到空气中她的声音在说,“不要去那个迪厅跳舞,这可能是一个阴谋,也可能是一个阳谋。” 

  我感到恐惧,为什么有人要加害于我呢? 

  后来,有人为了制止我与母亲的衣物交谈——这个“不正当的行为”(他们称之为不正当的行为),也为了我的生活,他们帮我把母亲那套房子给卖了。 

  我依靠这笔钱而生活。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们的交谈继续下去。不仅如此,我还可以以默念的方式听到自己的思想,脑子里经常有声音在对话,其内容正是我所想但还未说出口的。 

  有一天下午,我坐在沙发上正准备看书,房间里空荡荡的,屋顶处有一只小蜘蛛,我观察了它一阵,琢磨不出它整天躲在那里做什么。窗外细细绵绵的雨雾吹拂到纱帘上,我注意到雨丝慢慢凝结起来形成了雨珠,如同一只只湿漉漉的鸟栖落到我的纱帘上。 

  这时候我听到有语声,仿佛只是空气中的一个无形的舌头在说,“看书,看书”于是我便埋头看起书来。 

  记得当时我看的是卡夫卡的《变形记》。这篇小说我以前是看过的,是写一个人变成了一只大虫子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以前从没有达到这会儿我对于作者所产生的如此深刻的共鸣。我兴奋异常,坐立不安。 

  看着看着,不知是书里的内容传染了我,还是怎么回事,我忽然感到身体内部有某种牵拉、撕扯、流动、游走或者是虫爬的感觉,但我又弄不清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具体的部位在哪儿。我十分烦躁。后来,我终于想出来,那可能是许许多多的虫子似的黑字在我的血液里爬行穿梭。 

  于是,我拿出纸张和笔,打算把血液里那些小虫子似的黑字写出来。 

  从此,我开始了不停地写字的生活。而且,这种生活一发而不可收。 

  当时,我写了一个与卡夫卡不同的另外的故事:“一个人是如何变成一本书的。” 

  我先是从进化论写起: 

  据说,我们人类是动物进化而来的,所以认为人是不可以吃猪、牛、羊肉的;而动物又是从植物进化而未的,所以人类也是不可以吃蔬菜的;蔬菜是从地里生长出来的,所以我们人类是不可以站立在地上的…… 

  若按照这一进化理论,我们的脚就必须总扛在肩上,人类是无法生存下来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谬论。 

  我以为,人类的进化是由于不断地往前走路而形成的,每向前走一万公里路,就会进化一步;每向前走完一只钟表的寿命,人类历史就会进化到一个新的阶段。 

  然后,我画了一张大地分子图。 

  自从文化进入了人类历史之后,空气般的文字语玛如同汪洋大海将我们吞噬,每一天都渗透到我们的呼吸里,蚂蚁一样爬满我们的骨缝。关于“蚂蚁”是如何用“啃骨头”的精神,把一个人变成一本书的,又有看一个复杂的源远流长的演变过程…… 

  我脑子里思想云集,强制性地大量涌现毫无系统的内容,由东到西,由张三到李四,杂乱多变。一件事刚想一点,又转向了另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 

  个知不觉中,纸页上已经又留十了几行字迹: 

  姓什么?我姓倪,像是一个人其实是几个人。老地方。一只脚往不同方向奔跑。另一只耳朵在花园里寻找,敲击声。我唯一的情人。潜隐记忆虚构症。各地方。好家伙,Allright。 

  老谋深算。机关枪。多吃点。啊呀,Yes,轰隆隆……喀啦我的手指也许是过于用力,僵紧得发酸,不得不停下来甩了甩手腕。 

  待我返回头重新再看这几行字迹时,忽然发现,我一点都不明白了。 

  写了一会儿,我觉得累了,我的余光落到书桌上的一只玻璃杯,杯子里正向外散发出一股草地上鲜红的野草莓的芳香。我感到非常口渴,就站起来冲了一杯茶水。然后坐回到沙发里,我忽然感到有什么人正在与我相对而坐,凝视着我。 

  我刚要喝茶水。就听到耳边有语声小声说,“喝水吧,喝水。” 

  真是奇怪啊。 

  下开了雨,我从沙发上跳起来关窗子,看到户外的空气中堆满了浓浓的银灰色雨雾。密集的雨脚把水汽压缩得紧紧的,整个城市像一个空洞的残骸。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里全都浸染了我的思想,它伏在每一滴小雨珠后边,我凝视雨雾的目光与那思想撞击到—起,仿佛重温往昔一样。我把窗帘拉得紧紧的,拒绝回想一切往事。 

  然后,我跑到卫生间用厕所,当我拉水箱时,在轰轰隆隆的流水中夹杂着—个古怪的声音,“查拉图斯拉如是说!查拉图斯拉如是说!” 

  我吓坏了,逃出了卫生间。 

  可是,我重重的脚步声里,又发出了“挺位,挺住!”的叫声。那声音追逐着我的脚,并先于我的脚步走进我的房间,旋转着膨胀出很响的回声,像砖头掉落到地上,令我无法忍受。 

  完了!我被自己吓得魂飞魄散,瘫在了沙发上。 

  为了逃避恐惧,我在接下来的一段混乱的日子里,开始了在纸页上乱写乱画的行为,喷“珠”吐“玉”般地倾泻出大量的宇码,我不吃不喝,只是疯狂地写字,文字越堆积越多: 

  迷途的羔革: 

  《圣经》说,上帝是“牧人”,人群是“迷途的羔羊”。不知所归,这是人类的悲剧所在。我以为,人群渴望与上帝平起平坐追求平等交流,是幼稚可笑的想法。因为他们不平等,交流是不可能成立的,不然外星人为什么不和我们人类交谈呢我们人类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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