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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我们欠下的美金债务,就要偿还了,拿什么来还?”
程羽摊摊手,道:
“山穷水尽之际,只望有柳暗花明出现。目前作两种尝试吧,其一是赶快沽出我们控制的港股,套取现金,很多人早晚会行这一着棋,我们快点沽出,还可以有个底线可守。”
“其二呢?”尤婕急问。
“其二只有再行借贷。”
“谁肯借?”
“百乐的千疮百孔仍未为人所知,你走在人前仍是蛮光彩的。”
“你意思是由我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我们分工合作,我负责套现资产,你负责借贷。”
“有目标人选吗?”
“不要舍近图远,向香港的大财团先动脑筋吧!”
“谁?”
“宝隆集团财雄势大,他们的董事长李善舫是你父亲生前的好友,几乎天天早上联袂打哥尔夫球的,你尝试向他下手吧!”
尤婕想,李善舫真是一个求援对象。
宝隆集团辖下的商人银行业务做得太保守,尤婕打算游说李善舫,请他注资或借贷给百乐,以便将宝隆的商人银行业务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去。
尤婕急急致电李善舫的办公室,要求约见。
李善舫的秘书周太回答说:
“李先生不在香港,他到上海公干去了。”
尤婕问:
“李先生什么时候才会回港?”
“原定了是明天回来的,但刚收到消息,李先生打算在上海多留几天,还未定回港日期。”
尤婕一听,急了,问:
“你可以把李先生在上海的通讯电话给我吗?我有急事找他。”
秘书很有礼貌的回应:
“李先生刚开完长江流域发展会议,这几天他是休假,不方便打扰他。”
尤婕立即说:
“我找李先生有急事。”
“对不起,尤小姐。”
“算是我求求你,帮我一个忙。”尤婕说。
话才出口,尤婕蓦然心惊,原来情势已急绝得使她顾不了尊严,理不了身分,谈不了地位,完全心甘情愿地哀求对方援助。
尤婕有种立时间把电话挂断的冲动。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相反地,她以更委婉的语调再作解释:
“我需要在最快时间之内找到李先生,事件比较严重。”
秘书周太依然用那种斯文而和气的语调回应:
“尤小姐,请问事件是关于宝隆的还是关于你自己的?”
这句话问得太有道理了。尤婕知道事件再严重,如果不是关于宝隆的话,李善舫的秘书就不必替她奔走转达。
于是尤婕撒了个谎,道:
“是关于宝隆的。”
周太回答:
“李先生嘱咐过在这一两天集团有急事的话,一概通知殷家宝先生,由他处理。尤小姐,我把你的电话转接给殷先生吧!”
尤婕真是有苦自知,无可奈何。
不久,电话筒内传出了殷家宝的声音,说:
“是尤婕小姐吗?我是殷家宝,听说有关于宝隆的事,你要找李善舫先生,他到上海去了,能把事情告诉我,让我们代为处理或转告吗?”
尤婕没好气地答:
“其实是关于我的私事,不方便跟李善舫先生之外的人商议。你能把李先生在上海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尤小姐,还是我代你把话转告李先生,请他回你的电话吧!”
尤婕知道这是一般行政人员的守则,不会轻易泄露上司和老板的通讯与行踪,调过头来,让他们采取主动回话,倒是可以的。
再跟殷家宝争执下去,也属枉然。
于是,尤婕说:
“好,请转告李先生,我想找他一谈,等待他的回音。”
“一定会把你的意思转达,请放心!”
“殷家宝,”尤婕忽然这样叫住了对方:“你跟尤枫走在一起,是不是?”
“是。尤枫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尤婕能听得出来,殷家宝在提起尤枫时,声音是充满着骄傲和愉快的。”
这才真惹尤婕既妒忌又羡慕。
在任何人面前,尤枫所接受的赞美比尤婕为多,其实尤婕都不真正介意,直至她最近听到了尤枫在闹恋爱,对象是城内财经界已微有声望的李善舫得力助手殷家宝时,尤婕才打从心底里起了紧张的情绪。
尤婕在好些场合都见过殷家宝,的确是相貌堂堂的一位年青人,也为了某些业务关系,跟殷家宝稍稍交过手,对殷家宝的才情与作风有了无可否定的好印象。伟业企业上市一役,他们还算是正式的两军对峙,虽然到头来,赢了这份上市包销争夺战的是百乐而非宝隆,但,尤婕心里很清楚,殷家宝所持的意见和他主张的做法,都有他正确和卓越的一面。
总的一句话,殷家宝无疑是个正派的年青才俊。
现今他跟尤祖荫的小女儿尤枫谈恋爱,等于让尤枫那正面而健康的形象在商场中人眼内更根深蒂固,这一点是尤婕望尘莫及的。
最令尤婕感慨的是,所有美好的、善良的、光明的、纯真的人与事都纠集在尤枫身上,连一个女人最最最最重要的幸福婚姻,尤枫都已唾手可得。
有什么事比能嫁予一个有才干有本事、正直而又深爱自己的男人大丈夫,更值得庆幸?
尤枫一向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世界上最难能可贵的感情生活,从小到大,由父爱母爱到如今的恋爱,她都是大赢家。
尤婕反观自己,感情账簿上是一笔又一笔的呆账、枯账、坏账,除了狠下心来作出撇账的行动,盼望今日之后在新的奋斗过程中呈现新希望之外,别无他法。
她的命跟尤枫的命,真是相去太远了。
殷家宝回应了尤婕之后,听不到她的回应,便问:
“尤小姐,还有别的问题吗?”
尤婕这才如梦初醒地回应说:
“没什么了,谢谢你。”
尤婕挂断了线之后,殷家宝立即摇电话到上海去,把李善舫找着了,报告有关尤婕找他一事。
李善舫听了,并不着急,意态悠然地说:
“你转告尤婕,我明天就回香港了,回到香港之后立即约见她。”
殷家宝问:
“她希望先跟你通个电话。”
“不必了,我很想在这两天清静一下,不打算在业务上动什么脑筋,这么多年了,就是回到上海来,也不过是从机场直奔酒店开会,太没有意思了,这次我要好好的住上两天,到上海各处走走。”
“好的,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我会。家宝,我也确保你妈妈会有个开心的上海假期,她这两天回去跟她姨母的亲属聚面,看样子,是挺愉快的。”
殷家宝诚恳地回答:
“李先生,多谢你照顾我妈妈!”
“别嘴里多谢就算,得努力工作,作为对我的回报。”
“我会。”
“这两天,市场还稳定吧?亚洲货币疲弱的情势是每况愈下,你得加紧一点催促亚太区各宝隆的成员机构,在借贷上特别小心,对那些美元贮备不足的存户提出警告,他们必须在贷款期限到了时偿还美金。”
“我们已开始做这种辅导工作,但另一方面,这种提醒等于催谷美元价格更加节节上升。”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李善舫道:“你看着办吧!越是不提点有欠账的客户,我们的危机越重。”
“是的。”殷家宝答应着。
其实,殷家宝还有很多顾虑,想跟李善舫讨论,但回心一想,李善舫难得有一两天轻松的日子,把他那门准备度假的心思硬拉回紧张刺激的商场上去,未免有点不忍心了。
于是,殷家宝只好缓缓地挂上电话。
李善舫听完了殷家宝的电话之后,立即全情全神全心全意投入他这两天一夜的上海假期之中。
他干脆把手提电话关掉,换上了一身便服,便应约出门去。
约会的对象再不是市领导,亦不是上海商界内的金融同业,而是被他邀请同到上海来的按摩师樊浩梅。
樊浩梅其实是以雇员身分随着宝隆的队伍到上海来的,很多时,她的客户到外地出差,也会约她同行,以便在这两三天可以单独提供指压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