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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起阿房-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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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微笑,昂头道:“自然是我!难道你直到此时方才相信吗?”,真是奇怪,他面孔上的皮肉象有记忆一般,非常自如的调整,这应该是一个让符坚非常亲切的笑容吧?

    沉默……城上城下数万兵马都噤声默立,只有鸦群依旧“呱呱……”的叫个不休,拉了的尾声凄厉无比,象有许多锋锐无匹的薄刃,一刀刀片在人们心上。慕容冲看着符坚的神情凝结住了,似乎有想昂天大笑又想嘶声痛哭,两种表情彼此挣扎却又难分胜负,许久后他的眉眼慢慢的化开,变作轻蔑的笑意,他倾下身子,道:“家下之奴,居然也敢来送死吗?”

    慕容冲看到符坚的指头在砖上弹动,他是怒极了吧?“正是做久了奴才,”慕容冲从容不迫的答道:“因此便厌为奴之苦,正想与你换一换位子!”

    “哈哈哈……”符坚突然笑起来,笑声象用硬矛在钢盾上戳刮般刺耳,最后他放柔了面孔,用一种极暖昧的口吻道:“凤皇,你若只是想与朕换一换上下位置,朕又未必不允你,何必这般大张旗鼓呢?”

    许多人听得一脸懵懂,明白了的神色却是各异。慕容冲一把攥牢长枪,全部肌肉同时绷紧,在他尚未自觉之前,长枪已调到了往上投掷的姿式。他似乎听到慕容永在怒吼着什么,然后看到他已经摘弓搭箭,这倒让慕容冲迅速冷静下来。“不!”慕容冲一把拦住了他,道:“今夜没能准备好,不是强攻的时辰。”的6e

    他盯着符坚,似乎看到有些东西在符坚身上崩裂。“若是从前的符坚,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出这样迹近狎辱的话来?他如今只能讨这种口舌便宜了吗?”怒气慢慢消去,一丝快意从他脊背上窜起来,迅速涨满了胸口。慕容冲觉得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不用理他了,”慕容冲向上瞟了一眼,再对慕容永道:“我们回营!”

    慕容永勉强回过气来,与始终沉默的刁云一同,依命而去。他们退兵时,慕容冲逼视着符坚,一眨不眨。他身后数万铁骑有条不紊的撤开,蹄履磨地的沙沙声中,简洁干练的号令此刻此起伏彼。亲卫们再三请示,慕容冲都摇头不从,反而让他们先行退下。直到身边已经空空荡荡,他方才拔转马头,向着满天繁星般的火把汇聚处行去。他孤独清瘦的背影,投在城上诸人的眼中,仿佛一个不动声色的箓符烙在了长安的城头。

    慕容冲方回到帐中坐下,小六上前报道:“秦王遣使而来。”慕容冲宣召,帐帘一揭,来使入内,却是张整。他上前行礼,态度不卑不亢,道:“天王赐你一袭锦袍。”言罢将手中漆盘里托着的袍奉上。慕容冲并不看面前几上的锦袍,直视着张整道:“他还有什么话吗?”

    “天王有诏。”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慕容冲知道他想说“慕容冲跪听”,不过还是省了去,张整昂着脸,道:“古来交兵,不绝通使。今卿远来辛苦,只怕衣食不整,朕赍卿锦袍一袭,明朕心迹。卿当也记得昔日朕解袍相赠,恩情何等之深,何至于竟为兵戈之事呢?”

    慕容冲听着这几句话,琢磨符坚的用意:“他是要再羞侮我一回呢,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觉得我应该还念着他昔日的几分‘恩情’,会弃枪下马,在他面前跪求宽宥?”

    他瞧张整,张整的神情很是无奈,慕容冲看出来他是极不愿走这一趟的。他想道:“张整定觉得符坚这举动十分多余。”于是便明白过来,符坚方才虽然言语恶毒,可后来定然生了悔意,方才有这赠袍之举。慕容冲缓缓起身,问道:“符坚他还在城头上吗?”听到他直呼符坚其名,张整颊上终于现出些愠怒的潮红,侧去脸道:“在!”只答了一个字,就再也不肯看慕容冲一眼。

    “好,小六,你给我出去回他!”慕容冲道:“大点声音!”“是!”小六响脆的答应下来。慕容冲向小六附耳说了几句什么,方才重又坐下。“是!”小六躬身道:“记住了,这就说给他听去!”然后大步向皮帐走去。帐外很快传来小六如金钟一般洪亮的传话声。“皇太弟有令: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

    张整返身就走,及到帐门口,却又顿住了,回身望着慕容冲,眼光闪着怒火,道:“你是燕国王公,复国是你本份。可天王真心对你好过,他待你和待别人不一样。你……他不该这样子伤他,你倒底还有没有一点人心!”“他待我和待别人不一样……”慕容冲的眼睛眯了起来,慢慢地道:“因此,我的报恩,也会和别人格外不同些!”张整语塞,一时不敢去看慕容冲的眼光,长叹一声,终于出帐而去。

    “你们下去吧!”慕容冲道,待左右退下,他拔剑而起,从漆盘中挑出了那件锦袍。袍上丝光流转,绣着云水龙凤,凭空让帐中添了些艳治华靡之色。

    慕容冲剑身突然狂挥,让那锦袍舞成五彩云团,高高抛起在空中。然后一道闪电,将那锦云剖成两半。然后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一时满帐都是纵横杀气。“啊!”扭曲变形了的咆哮伴着剑闪而出。

    许多年前,他曾感受过的突然回到他的身上。四下里顿时暗得没有一丝丝光,无数双眼睛含血的,嘲笑的,狎笑,从黑云中涌了出来。他在挣扎,在呼救,在哀求,可是那些眼光却更加明亮起来,兴奋莫名。

    “杀!”剑光斜劈。剑下仿佛有鲜血哗哗的狂涌,他的生机一丝一缕的流逝,可有那么多只手,从四面八方探来,漫不经心的掠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袭锦袍状似怜惜地覆上……这一切就可以掩过去吧?剑直直斫下,慕容冲放声大笑,符坚呀符坚,看到昔日纂养的小玩意儿居然咬了你一口,而且你还无力反击,你一定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吧!你所受痛苦,肯定远远胜过了慕容垂姚苌他们的反叛,对不对?你一定难受的恨不能去死,对不对?

    他这么边砍边笑了多时,直到锦袍化作一只只斑蝶宛转而落,终于劈无可劈,方才有“哧!”的一声,剑直没入盘中,入地尺余。他拄剑半跪于地,束在顶上的头发松了下来,挂在面前,浑身虚脱一般喘着气,只是片刻的回忆,却好象比激战数个时辰还要劳累。在他燥狂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后,一丝极细的抽泣声出现在了他耳畔。慕容冲蓦然抬头,透过挡在眼前的发梢,才看见不知何时贝绢已溜进了帐里。她从地上一片片的拾起那些绚美的碎片,小心翼翼的,仿佛那是一些破灭的梦幻。

    “你怎么进来了?”慕容冲有些惊讶,道:“方才要是被剑伤了怎么办?”

    贝绢抬起头来,满面水光,一滴滴眼泪,落在手心捧着的碎帛上。她微微摇着头,答非所问地道:“你的恨意到底有多深?到底要杀多少人,要流多少血,才能填得满?”她的语气近于质问,眼中的神情极是认真。

    慕容冲不悦,道:“你怎么了?”他大步走过去,想要将她手里的碎锦给夺下来,可她却死死的抱着不放。慕容冲再用力掰开她的手,她虽然竭尽全力握着,可倒底抗不过慕容冲的力气。锦片一把把从她指间落下,她突然恨极,向慕容冲腕上咬去。

    慕容冲痛得抽了口凉气,连忙抽回手来,反手一个耳光抽过,喝问道:“你疯了!”贝绢摔倒在地上,半边脸上已经红肿起来,她木然道:“我没有疯,你才是个疯子!”慕容冲怒极反笑,道:“好呀,我是疯子,你不想呆在疯子跟前,你滚得远远得好了!”贝绢从地上爬起来,问道:“你是说真的?”慕容冲一怔,还来不及回答她,她就已经冲出帐去,一双袖子在身后翻起,有如一缕纤云在燥风中飞卷而去。

    贝绢闯进自已和贝绫住的帐篷,贝绫在褥上缝补衣裳,见她突然进来,问道:“出什么事了?”“我们走!”贝绢翻出自已的几件衣裳打在包里,道:“你不是一直让我走吗?我终于要走了!”“怎么回事?”贝绫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贝绢抬头看她,问了句:“你走不走?”“好的,你等一小会,我马上来……”

    她话未完,贝绢已撞撞跌跌的奔走在营帐间。贝绢想要痛哭一场,却觉得眼中干涩,喉咙哽咽,连一滴眼泪和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周遭的一场都化作了虚影,不住的来回晃动,竟是什么都瞧不清。她依着一点模糊的印象摸向营帐外围,突然不小心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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