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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葫芦引第一卷-南渡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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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已经过了封锁线,平安地在一家农舍中等待新的行程。请放心,我是平安的。知道自己平安,真让人高兴啊!我立刻希望你也在我身边。但我只能在心里写信,写一封没有字迹的信。 
  眼前是北方农村夏夜,我在炕上坐定下来,不由得回想过去的路,回想怎样会到这里来,心里充满一种悲壮的情绪。我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重?这里有人说青年学生太罗曼蒂克了,要实际些。 
  1935年秋天和冬天,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也是我们这一代许多人的转折点。明仑一、二年级有军训,军训中有一项马术,自愿报名参加。我们有几个研究生也参加了,和一、二年级本科生一起,学骑马。马跑起来真痛快!只有学过才能那样跑,就象学会游泳才能在水里悠然自得一样。我们还学了马慢跑时跳上跳下,达到一个“骑兵”的水平。教骑马的是二十九军一位王连长,他总是低声说:“学好了,有一天会用上!谁知道什么时候!”这是一个三个月的训练班,可是在还差一个星期结业时,王连长忽然宣布,他第二天就不来了。 
  同学们很惊讶。王连长只说:“这是学校决定的。学校取消军训了,也是不得已啊!”原来这些活动违反“何梅协定”,即华北不设防的规定!想想看,在我们中国自己的国土上,我们没有怎样做一个中国人的自由!没有军训的自由,甚至没有骑马的自由! 
  王连长带着马匹出西校门,沿着白杨萧萧的不平整的道路走远了,蹄声是缓慢的,依恋的,他们再也不能到学校来了。我们自发地站在西门两旁,好几个同学泪在眼睛里转。我本来是为骑马,这时却并非为留恋骑马而望着远去的马匹。我们中国人,是象那些马匹一样,受人驱使的。 
  因为我们生长富裕之家,衣食、学业未受乱世影响,觉悟要慢一些。到一二·九运动时,我已经明白更多的道理。我明白再继续让日寇蚕食只有亡国灭种!我明白爱国无罪!我们要让政府知道!我们要求抗日! 
  这些其实你早都知道了。现在我眼前总不时出现倾听时的你,温柔的、专注的、带点伤感神色的你,让我感动。你现在做什么?独对孤灯?倚栏望月?千万千万不要哭啊,我的雪雪! 
  一二·九、一二·一六的游行,教育了不少人。奇怪得很,二十世纪以来,中国历史的发展是以学生运动为标志的。五四运动开创了新文化的新纪元。一二·九运动一年半之后,开始了全面抗战。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次学生运动来促进历史的进程。 
  人在世上,常不免感到孤独,因为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总有不能与人分担的东西。就是在集体中,也不能完全融进。这是知识分子的毛病?在我二十五年的人生岁月中,有两次完全忘我,几乎达到神圣的境界。一次便是在游行中感到的。这么多拥有青春和未来的年轻人,融汇成无与伦比的力量!我们十数人一排,手臂挽住手臂,后面支撑着前面。军警算什么!刺刀算什么!这里没有一丝孤独的缝隙,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充塞于天地之间。在冬日的田野上,在寒冷的晨光中,我们的脚步声很齐,嚓嚓的踏着残雪,觉得每走一步,对我们令人痛心的可怜的国家,都是抚慰,都是挽救! 
  一二·一六这天,我们绕道再绕道,到西便门铁路门,我和十几个同学一起,用路边的枕木撞开铁门的时候,我的神圣感达到最高潮。我们喊着“号子”,一下又一下撞着,铁门终于开了!向后退了!露出一条缝!我们抱着沉重的枕木欢呼起来!简直象是撞开了反动统治的铁门,撞开了封锁着民族心智的铁门! 
  为什么这些场面占据了我的回忆?因为那种纯真的感情后来减少多了。在许多具体的斗争中减少多了。尽管后来觉悟大大提高,加入民先,很快转为共产党员。在认识你的时候,我已经不只属于我,当然也就不能全属于你了。 
  至于另一次神圣的感觉,是在和庄先生做完那实验时感到的。那只是一瞬间,因为我得赶快去安排有关抗日的事,没有时间品味那种喜悦。现在物理离我越来越远了。如果没有国家的独立,也谈不到科学发展。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首先得有生存的权利! 
  中国共产党能够领导我们的民族求生存,图富强。这是我的信念。我想以后可以向你说清。我曾希望我的妻也是同志,但那是理智上的。我有不少出色的女同志,却从没有想到要把命运和哪一位联系在一起。而你,我的雪雪,我怎样挣扎,也跳不出你的爱之网罗。你我恰好是彼此的那一半,在生活中却要分割开来,不通音信。我知道雪雪不会怪我,象你母亲怪爸爸那样。对么?只是爸爸最好离开。如果我不是走得这样仓促,我会尽力劝他的。 
  对不起你,我的爱妻!我会写几个字,托人寄出,只不知何时能收到。 
  房东回来了,带来我们的组长。我们是编成组的。得开会了,我在想象中请你坐在一旁,参加我进入解放区的第一个会。 


第四章





  不知不觉间,夏天去了。天气象是冷热水没有搅匀。热气中渐渐渗入一股独立的凉意。什刹海黄昏的风送来清爽,但是会贤堂门前高悬的日本旗令人窒息。在什刹海边上不管哪个方向都很容易看到那红红的大圆点。它把拖黛的远山、披云的弯月、澄明的湖水和高高低低的房屋都染上了一层血痕。店铺大都开张,真光、国泰等几个一级电影院陆续恢复了营业,贴出大幅好莱坞电影的广告,写着“哀感顽艳、风流浪漫”等大字。这一切都逃不脱那大红点的影子。行人在这影子里缓慢地走着,表面上是维持着北平人的习惯,但每人心里感到的是沉重,不是悠闲。 
  八月八日蒋委员长发表告全体将士书,说:“我们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了。我们要全国一致团结起来,与倭寇拼个你死我活。”八月十三日,淞沪战争爆发。十四日,国民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书,痛斥日本对中国之侵略,要实现天赋人权,以自卫。许多人偷听了南京电台广播,记下了这些话,碧初也记了一份,用大字写了送给老太爷。老人手颤颤地举着抄纸反复读,高兴得大滴眼泪落在胡子上,亮晶晶的,哽咽道:“这就是我们民族的转机了!”当时,拿出几经修改的“还我河山”印章,另要了肥皂头,督促玮玮和小娃练习多遍,才刻在两块无人识得的黄色考究印石上。后来又听说上海有一批老人请求成立老子军,赴前线杀敌。遂下令三号宅院内所有的人学习武术,自任教师,隔几天练一次。绛、碧二人特准免役,炫子常常旷课,峨根本不来,莲秀与吕贵堂父女不敢不参加。几个孩子很感兴趣,读书游戏再加上学拳,很快送走炎夏的威势。 
  九月上旬的一个清晨,这是北平市伪教育局经过一番努力,各中小学开学的日子。澹台玮推着自行车从香粟斜街三号的黑漆大门出来,纵身上车,不理刘凤才在后面“多加小心”的嘱咐,头也不回,脚随车蹬轻快地上下,转眼已到地安门。他从七月参加卫葑婚礼后就没出过大门,这时看见迎面而来的绿葱葱的景山,山上闪亮的亭子,熟悉的街道上不多的行人,心中充满喜悦。 
  玮玮象一个十三岁的正常男孩一样,热爱自己的学校、老师和同学,教室和操场。教室里的知识,操场上的游戏,老师的各种口头语,同学间的争吵都是那么有趣。平时假期里他们也总要到学校去几次的。今年很特别,整个假期都在家里,虽然有嵋和小娃,他们可代替不了学校。爸爸走了,三姨父走了。家里没有爸爸,也很特别。但是总还有学校。日本人占领北平,能奈我玮玮何!玮玮想着,仔细看街上行人,一路倒是没有遇到一个日本人。他的车超过了飞奔的人力车和哐当作响的电车,到了灯市口,小燕子一般飞进学校大门。 
  同学来了不少,大家兴高采烈,“嘿!澹台玮!”不少人叫他,他也先嘿一声,叫许多人。可是在兴高采烈里总有点不寻常的东西,老师的表情更明显,象是在苦笑。他在操场边上遇见庄无因。两人都很高兴,他们不象女孩子那样见面时又笑又跳,只是互相嘿了一声,站住了。 
  庄无因比玮玮高一级,初中三了。他们都参加军乐队,家里又认识,遂成了好朋友。“孟灵己住在你们家?”他第一句话便问。玮觉得这话不准确,他们是两家在一起,但谁也不是住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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