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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塞尚-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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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米拉扭动穿着天鹅绒拖鞋的脚趾。疼痛已经消失,不过她很喜欢手杖所吸引而来的目光,而且也激发出她所认为的相当有品味的跛行。“这点我不清楚,不过他每天都打电话到办公室去。”
  “他当然会打电话。他需要工作嘛。”霍尔兹把他的无尾礼服袖子上的线头刷掉。“但是我想,我们最好暂时不要跟他有瓜葛。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别的摄影师。”他放下酒杯。“我们该走了。”
  轿车正在建筑物的入口处等待,准备送他们到四个街区外的私人募款宴会上。霍尔兹并不期待参加这种活动;这些慈善晚会有可能让男人在一夜之间破产,要是他不小心的话。他拍拍自己的口袋,好确定忘了带支票簿。

第08章
   曼哈顿“上东区”的街道,如同某些人对纽约的印象:宛如一个濒临战争边缘的前站。公寓建筑就是要塞,二十四小时由叫做杰瑞或帕特或客格的保安人员负责巡逻。私人屋宇经过改装,以对抗入侵:三道锁铁门、林立的钢条、防盗系统、重到可以防弹的窗帘——除了家用火箭筒和具杀伤力的地雷之外,所有的安全措施都展示或标示出来。而这是该市最安全的区域。这些都市地堡乃是富裕与特权的大本营,位于寸土如金的地点,房地产的换手都在七位数以上。
  安德烈转离公园大街,沿着第六十三街驶去,他暗忖,存活在一个永久被围攻的状态下,会是什么样子。它会不会变成你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最后甚至连注意都不曾注意?想到这种监狱式的家,让他觉得相当可怕,然而对某些人而言,这很正常。譬如狄诺伊,不管是在法国或巴哈马,他的日子都是在壁垒之后度过的。从房子的外观看来,塞鲁斯·派因也是如此。
  那是一幢相当传统的四层楼褐砂屋,也许比大部分的同型房子宽一些,而且显然照顾得很好。门前阶梯洗刷得洁白无瑕,前门以及保护较低窗户的铁制品,都上着油亮的新鲜黑漆,黄铜门铃按钮在中午的阳光下,极为耀眼。门上无招牌显示该企业以营利为目的,不过它又几乎不是那种依赖“快速交易”或“冲动购买”的生意。

第09章
   公寓又再度呈现混乱状态,好像窃贼又光顾了一次。外盒、内盒、一捆捆被撕破的泡泡塑胶皮、各式各样的聚苯乙烯塑料——模子、方块、模型,还有跟着每一阵微风起舞的无数飘浮碎片:地板上呈现了美国人热爱过度包装的最佳物证。
  相反地,房间另一端那张长工作台上,一切都摆得井然有序。相机、镜头、闪光灯、底片,以及滤光镜,全排成一排,等着被收入深蓝色尼龙袋的衬垫隔间里,这是一幅令人舒服的影象。丧失了他这一行的工具,安德烈会产生脆弱感,就仿佛他的视力和专业技巧也跟着他的器材被偷走了。不过现在,他用手指抚摸着按钮和浪花边,以及聆听着镜头插入外壳的卡陷声,他觉得心情好了起来,信心也恢复了。也许在完成英国的任务之后,他可以溜回巴黎几天,看看能否在法国的杂志社找个差事做做。在法国南部待一个礼拜左右,为“南方”工作,将能赶走这几天的晦气。他拿起“尼康”相机。这个牌子并非他的老朋友,但他喜欢那重量以及机体形状握在手中的感觉。将它拿到窗边,他眯着眼睛透过观景窗,看着外头傍晚的镶嵌阴影,灯光开始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去你妈的《DQ》,去你妈的卡米拉。没有他们,他照样能够活下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他就接起来了,想着定会听到露西的声音以及那惯有的、奶妈式的行前叮咛,好确定他带了机票和护照以及充足的干净袜子,因此当他听到很有个性的、清晰的、拉长的男人声音时,他吃了一惊。
  “亲爱的孩子,我是塞鲁斯。希望没有打搅到你。我猜你可能很忙,不过我还是想碰碰运气,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你可能会对我的研究有兴趣。”
  “你人真好,塞鲁斯。”安德烈瞥一眼脏乱的地板。“事实上,我和一屋子的垃圾有约,不过我刚把约会取消掉。你想在哪里碰面?”
  “你听过‘哈佛俱乐部’吗?四十四街,在第五街和第六街之间,二十七号。那边很安静,而且你能看清楚你跟谁说话。我的年纪已经大到不适合在昏暗的酒吧里了。六点半可以吗?,恐怕你需要戴条领带。他们喜欢领带。”
  “我会准时到的。”
  安德烈花了好一阵子的时间才找到那第一百零一条领带,就卷在夹克的侧口袋里。因为领带所引起的事件经常激怒他,使他感到很不方便,最严重的一次是当他待在达拉斯一家贵得要命、做作得要命的饭店里时。在一个德州人的豪宅中拍了一天照片之后,他逛入饭店的酒吧,身上穿着假日才穿的布雷泽外套,清醒而令人尊敬,结果却被挡驾,只因为在他那刚洗过的白衬衫的雪白胸膛上,缺少领带的踪迹。有关当局借给他一条沾有威士忌、花得过分的丝织品——酒吧领带——然后他才得以进入喝一杯,就好像他是个突然被社会接受的贱民。坐在吧台旁的还有两个喧闹的男人,脖子上缠着靴带,以及一个除了一串珠宝之外,腰部以上全裸的女人。他记得,其中一个还戴着大帽子,那剪裁的格调铁定会让文明世界的许多区域皱起后头。自从那一次的经历之后,他旅行时总会在口袋里放一条黑色丝质针织领带——防皱、抗脏,且适合葬礼使用。他调整顿结,怀着期望,出发前往约会地点,也就是哈佛杰出分子在美国企业的股票涨跌、法律诉讼中度过辛劳一天之后,休养生息的避风港。
  寄放外套时,他发现塞鲁斯·派因就在大厅外的走廊上,正在测览布告栏上的启事,他那剪裁合身的背影对着衣帽间。安德烈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我希望他们还没有禁止摄影师进入。”
  派因转头,露出微笑来。“我在看是不是有会员被抓到引诱年轻女孩洗三温暖。以前常有这码子事。”他对着一张别在红毡布上的传单点头。“时代变了。现在我们竟然有日语午餐。你好吗,亲爱的孩子?”他抓住安德烈的手肘。“酒吧往这边走。”
  哈佛俱乐部的酒吧没什么虚饰,很像一些旧时酒吧,当时垂挂的蕨类物尚未取代烟叶的烟雾,点唱机的吱喳声和体育评论也还没有毁掉安详的交谈。没错,有两台电视机——最近才设置的,让派因不怎么高兴一一在这个特别的晚上,它们没有画面和声音。是一个清淡的夜晚;四张小桌子只有一张有人,孤零零的身影正弯身看报。另一个会员坐在吧台旁,不知道在沉思什么。酒吧中并无琐碎的事物来打搅宁静饮酒的乐趣。
  他们两人在吧台的尾端坐了下来,离那个正在阅览室翻阅《华尔街日报》的会员所制造出来的喧闹声很远。派因喝了第一口苏格兰威士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以叹气来表示喝到了好酒,接着再让自己安稳地坐在吧台板凳上。安德烈竖起耳朵。最大的声音是酒保在排列酒瓶时,波本威士忌敲在伏特加上所发出的叮当声。“我有一种感觉,”他低声说道,“我们应该传纸条,或是讲悄悄话。”
  “老天,不用,”派因说道。“和我在伦敦经常去的一个地方比起来,这里还算有生气。你知道?一间老俱乐部。狄斯累里首相曾经是会员——我敢说他现在还是。让我讲个小故事给你听,这应该是真的。”他的头往前倾,眼睛因为兴奋而亮了起来。“那边的阅览室有相当严格的安静规则,壁炉两边的扶手椅传统上都由两个最老的会员在下午沉思时所使用。好了,有一天老卡拉瑟瞒珊地走了进来,发现年纪一样大的司迈斯已经坐在椅子上,睡得很熟,《金融时报》如往常一样盖住他的脸。卡拉瑟读他自己的报纸,打他自己的脑,然后离开阅览室去喝琴酒。司迈斯还是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几个小时之后,卡拉瑟回来了。故事并没有交代他为什么回来——也许是他把假牙留在椅垫下面。总之,他发现司迈斯还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完全没动。卡拉瑟觉得有点奇怪,所以他拍拍司迈斯的。肩膀。没反应。他摇摇他。没反应。他将报纸拿起来,看到瞪得大大的眼睛还有张得开开的嘴巴,然后他知道了。‘我的天!’他说。‘有个会员死掉了!赶快找医生来!’此时传来另一个会员严厉的声音,他正在房间另一头的暗处睡午觉:‘安静,长舌妇!’”
  派因的肩膀由于欢乐而科动着,他看到安德烈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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