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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刻意没写上我的婚姻状况,因为没抱太大希望,只想做个尝试。
想不到当天下午W博士就揭了征夫榜,打来了电话。我约他在我公司楼下的一个报亭见面,我们互相说了各自的特征,他说他穿件橄榄绿色的皮夹克,我不知是否手里该拿枝花什么的,我觉得像地下党在接头。
路灯下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记得瘦瘦高高的,走路有点飘。在附近的一个冷饮店里,我要了两大杯热珍珠奶茶,我想谈一会儿就走,我还得回家看孩子。
“你为什么要出国?”他古板地问,在此之前他已自报家门,说是S大的博士,在杂乱的音响声中,我听他的南方普通话听得很吃力,看他白白净净地架着幅眼镜的样子,真像校园流水线上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精品。
“因为我自己办公司已经5年了,我的客户都是小客户,中国加入WTO以后,他们肯定要被吃掉被合资,我这种水平的公司做不动大客户。所以我想出国先读书然后注册一个公司,把我的公司改头换面,再杀回来,做的就是全国的大市场。”我想我的宏伟蓝图一定吓着他了,他的表情很吃惊。
我又说:“从我自身角度讲,我发现我的客户发展的速度高于我的速度,我是搞策划的,来不得半点虚假,这几年越做就越觉得我的才思有点枯竭,只有充电,才能跟上时代的要求。”
我犯了个错误,我把博士当成了客户,我在谈判。
这种时候,我真是应该问公子贵庚几何,荷包里银子几斤,是否有娃娃亲在先,太太偶像是小燕子格格型的还是紫薇格格型的,彼此验明证身,以免误了征婚大事。
但不知是物极必反,还是此君系校园出品,没见过江湖险恶,他却听得津津有味。喝完了一大杯奶茶,就又转回我的公司去豪饮绿茶。他声称他已吃过饭,我也忘了自己饥肠辘辘。
我突然间改了主意。我想假如我还是小姑独处,又是个有点实力的女老板,还有那么点才气,我是否有可能电脑速配得这未上市的一匹白马。
但博士必竟是博士,他把什么事都想得很有逻辑性。
他说:“其实我要出国,机会也很多,可以不靠你的钱。我可以申请个国外的博士后去读,自己就可以走。”
我问:“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说可以先以我为主申请,如果不行就走你这条移民的路子。”
“先声明一点,我是认真的,不是为了出国找你的。如果我们为了出国结了婚,你先出去了,而我出不去,我怎么办?”我有些担心。
“有这种可能。”他一点也不隐瞒,又怕不够正人君子,就补充说:“不过我可以保证把你办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爱而结婚,我出去了又干什么?再离婚?或者就是我们一起出去了,一登陆你再跑了,我找谁离婚去?” 我心有余悸地问。
“哈哈,那么你要跑了,我找不着你离婚怎么办?”W博士笑得挺放松。
听他说的也有道理。素昧平生,凭一张小广告坐到一起,谁知道彼此是人是鬼。
“或者就是不跑,你赖着我不走,或我赖着你不走又怎么办?”W博士忽然又严肃起来。
“那你打定主意是一登陆就分手了。”我恶声恶气地说。
“那不一定,我是说我的目的地是美国南加州,而你呆在加拿大,这种距离感会不会出问题?”W博士本已吃过晚饭,思路清晰。
“没有什么问题吧。”我稀里糊涂地答,因为饥肠辘辘,大脑供血不足。
“嗯,那就好。”
“……”
我无法理解,我这是在征婚,才第一个回合,就为离婚和分居设置了那么多智力测试,唇枪舌战,活像司马南和胡万林在斗法,这比跟客户谈判还恶劣,一点也不浪漫。
我们客客气气地说再见,彼此发现住的很近,又是同乘一路车,博士很绅士地提前一站和我一起下车,把我送到楼下,倒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几天后,博士杳无音信。我试着拨他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没人接,一周后,还没人接。禁不住好奇,我问在我这里打工的S大的大学生,他看了看那个电话号码,很肯定地说:“那是我们学校女生宿舍楼的电话。”
我断定我遇到了骗子。好险,我安慰自己。
第二天下了点小清雪,街上冷得人人脸上挂霜。我转了一次车,跑到城市东部去委托一家报社登了我的征婚广告。内容与小广告大同小异,为了早日出国,我垂下了金钩,等着钓个盖上出口章的货色。
与女儿相依为命的5年时间里,我曾见识过婚介所的婚托,也曾有段万箭穿心的爱情,甚至还去某报社卧底,想拉某位秀才下水,但有意栽的花统统不开。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单身母亲有无资格找个高素质的未婚男士作丈夫。在婚姻市场上,我想知道自己的份量。
于是,当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圣诞节的时候,我在某报登了这条“找大本以上毕业的未婚男士为偶共赴国外创业”的征婚广告,还注明“移民费用女方全包。”
这天,在这个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浮躁的周六,我在电话机旁等待“筛选”我的爱情。
第一部第3节:体无完肤
第一个打进电话的是个学机械的男士,27岁,他用很好听的哈尔滨话问我:
“你出去要带着孩子吗?”
我说:“是的,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是我女儿,走到哪里,我都要带她到哪里。”
“也可以啊,只要能出去,怎么都行。”他信誓旦旦地说。
“你还没结婚,就要有个7岁大的孩子叫你爸爸,你可得想清楚。”
“这……”
我反问他:“如果我不出国了你接受吗?”
他很尴尬地说了声:“出去就行,不出去就不行。”
我说:“那就不行。”
我欣赏他的直率与露骨,他在字面上找到了我最大的“卖点”,可惜我不卖。
刚扣下电话,第二个就打进来了:“喂,你在加拿大有房子吗?”
一接起电话,我以为听错了,我没打卖房子的广告呀,我说:“什么房子?”“就是去了加拿大住哪里,你是不是都安排好了?”电话里那个声音说他是学暖通专业的,才25岁,看了我的广告想和我聊聊,而且想问我能给他什么物质上的保证。
我明白了。我说我不想用他的文凭,他也没必要用我的钱,我的身家刚刚够登陆,去了还要他通下水道挣钱养我。然后我问:“你算算这笔交易你合算不合算?”
他脱口而出:“当然不合算。”
我一句话没说,扣上电话。这时我想,假如我不在广告上加上最后那句话该多好,我这是在误导某君们。我把自己镀上层金粉,这跟马路上卖假首饰的有什么两样?
“暖通”小伙子的想法让我捉摸了好一会,但很快就被一个电话打断。某女士的电话很让我长见识,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婚姻市场上的位置。
她是替弟弟打来电话的,先问:“我弟弟是吉林大学毕业学自动化的,他是离婚的,你要不要?”我说:“我也没说离婚的不行。”
她松了口气,接着问:“那你有孩子吗?”
“有。”
“男孩、女孩?”
“女孩。”
她迟疑了一下:“我弟弟没孩子呀……”
又顿了一下,她问:“你多高?”
“我不到1米6。”
她又迟疑了一下:“可我弟弟1米8多呢……”
然后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讲我和她弟弟条件不相当,根本不般配,最后就听她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算了吧。”
我像刚和小贩讨价还价过,菜没买成,却意外地拣了一条真理:在婚姻市场上,带着男孩子的单身母亲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
在世俗的天平上,我撬不动她弟弟。
那几天,我接了那么多电话,可每人都有把相同的标尺,那就是:你是离婚带孩子的,那些高学历的未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