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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弱点 杨恒均-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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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我幼小的心灵里装着那么一个神奇的火车站,已经足够我整个童年梦想不断。在我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坐上火车。那一天父亲背着我的箱子一直送我到火车上。哦,我兴奋地寻思,我终于过到窗子的这一边了。火车慢慢移动时,我生平第一次从火车里面向窗子外面看,发现站台上父亲仍然一路小跑跟着火车,不停向我挥手,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父亲那激动的样子象极了我以前在站台上目送远方的列车离去。
  那天到北京火车站前的十四个小时,我一分钟都舍不得闭起眼睛,我记忆着每一个经过的城市名字,我搜索着每一个经过的火车站台。晚上,我又为每个从火车旁边一闪而过的小镇村子浮想联翩。我想找到站台上象我这样的男孩,我想象那一闪一闪的村子里都住着什么样的人。今天我终于坐在火车里往外面看,可是,我却始终没有明白过来。里外我都看过了,火车站和火车对于我却仍然是神秘和有吸引力的。
  我的憧憬,我的彷徨,我的希望,我的惆怅,都和火车站连在一起。
  一晚上没有睡好,星期六早上却仍然可以精神抖擞地直奔广州火车站。早上第一批到的同学包括从上海来的三位。上海市委保密部门的邓克海,中国旅行社上海分社的蔡芬芬,以及浦东开发区的陈卫家处长。火车还没有到站,我就坐不住了,起身在广场上游荡起来。广州火车站和我记忆中的小城火车站完全不同,不要说看不到火车,就是看到也是一个个悄无声息毫无生气的电动火车,和记忆中那让人心跳加速的轰隆隆的庞然大物根本不可相提并论。然而出于对家乡小火车站的怀念,我以前在北京和后来到广州后都还是常常喜欢到火车站。特别是来广州后,充满盲流的火车站很快给了我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些挤逼在广场和候车室里的一群群盲流都让我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不过从那些盲流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我衣着整洁,皮光肉滑,时而昂首挺胸,时而低头沉思,我知道自己在这群盲流中可谓是鹤立鸡群。我不完全把这看作是虚荣心,事实上这样的感觉让我为自己的努力而自豪,也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未来提供动力。
  直到后来我的口袋被火车站的小偷划破过两次,我才少去了。但是让我真正不再去火车站“忆苦思甜”,为自己奋斗找动力的原因则是因为那次公安清查无“三证”人员。那次看到盲流被公安呼来喝去,少带一个证就塞进大货车拉走,我心里很有些抱不平。我在广场上慢慢踱着步子,这时一个公安迎头向我走来。
  “站住!检查‘三证’!”他朝我这边招招手。
  我回头看看,没有别人,只有我。我不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公安很不耐烦。
  “你没有搞错吧?”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潇洒地做了几个盲流绝对不懂做的动作冲公安笑笑:“我不喜欢随身带证件,这里多小偷。”
  “那你就是‘三无人员’,你上那边那个车,快点,自觉点吧。”
  我一下子怔住了。公安很认真的样子,公安是不会判断错的,难道我和火车站上的这些盲流是如此相似?难道我不是从外表到内心都早已经脱胎换骨了?难道我不是鹤立鸡群吗?后来当我好不容易离开火车站后,我停留在一个玻璃外墙的建筑物外面仔细地打量自己。我看到的是一个皮肤干燥黝黑,无精打采,风尘扑扑的中年人,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就是我吗?我实在不知道玻璃墙上的那个人和我在火车站上看到的盲流有什么不一样。后来我终于明白,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自己,虽然我一直努力在改。我,杨文峰,仍然是一名离开家乡到处打工流浪的盲流!。。。。。。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到火车站去过。
  从上海来的火车缓缓进站了,我情不自禁地随着其他接客的人潮向闸口涌过去。我原来还担心会不会认不出他们三人,当他们出现时,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三位都是上海人,毕竟是大城市的人,和我不同的是,我从17岁离开家乡县城的小火车站后,就几乎一直在自觉不自觉地改变自己,虽然不久前,我才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上海同学就不一样,他们始终如一那个样子,就象动辄开口“阿拉上海人”一样,充满自信和自傲。
  他们三人站在火车站广场上,我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鹤立鸡群”,判断力再差劲的公安也不会检查他们的“三证”。
  老同学久别重逢,没有开口大家已经拥抱成一团。来自浦东开发区的陈卫家一身名牌让我眼花缭乱,在阳光下不时闪闪发亮的卡提亚镀金眼镜让我不敢直视,这一切都让人自然联想到浦东开发区的光辉成绩。在我们班一向有“上海宝贝”之称,小巧漂亮的蔡芬芬一直在旅行社靠收取小费过日子。以前还有些担心老同学如何维持昂贵的上海生活费,见面后立即发现那担心是多余的,我瞬间已经计算出这些年蔡小姐涂抹在脸上和脖子上的化妆品都不会比我生活总开支少,光彩照人的蔡小姐竟然和十几年前在学校时几乎一模一样!如此高超的美容保养让我想到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精湛手艺。
  在保密部门工作的邓克海虽然也只是个副处长,可是却是我们同学口中的最有官味和官派的,高级西装仍然掩盖不了他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他见了我,本来是想象接待外宾一样和我握手的,却被我硬是抱住了。“ 你小子富贵了不少!” 我打趣地说, 陈卫家马上接上来, 指着邓克海的小肚子羡慕地说:“ 他们单位油水多, 要是别的单位,他这点小肚腩至少得是个局长。” 我听后故作惊奇地打量着邓克海, 小蔡也在旁边开口了: “你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小肚喃,不知道要多少鱼翅燕窝鲍鱼汤,外加多少山珍海味,并且要多少日积月累才可以。”
  我们都笑起来,邓克海脸有些红,他一边整理西装一边转移了大家的玩笑:“我还是喜欢坐火车,虽然火车票贵点,但是高级包箱里有洗手间,一晚上很是舒服。”
  我点点头,我没有坐过这样的高级包箱,据说只有上海到北京和上海至广州之间有一两班次才挂这样的特别包箱,有一人间的,也有两人间的。两人间里可以关上门做爱,在轰隆隆的火车上做爱,很让人神往。
  “可惜,你怎么不带上嫂子呀?”我打趣地说。
  邓克海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他们没有大件行李,我特别嘱咐他们把自己的包包看好,然后我们一起向出租车站挤过去。背着大包小包的盲流好几次把我们四人撞散,到出租车站时,蔡小姐已经汗流浃背了,糟糕的是涂上厚粉的脸被汗水一冲,好像专供行人跨越的斑马线。
  上了出租车,邓克海副处长就皱着眉头抱怨说:“你们广州怎么搞的,一个好好火车站被盲流搞得乱糟糟的。”
  “上海不是这样吗?”我问。
  “你大概是好久没去上海了吧,上海现在好得很。我们实行见一个盲流遣送一个,虽然市政府花费了不少钱,可是你到我们火车站的广场看看,干干净净,找不到盲流和乞丐。再看看你们广州火车站。。。。。。哎呀,这路边也一样,到处都是衣冠不整的盲流。单从这点上看,你们广州还想和上海竞争吗?”
  我心里突然有些生气,于是看着窗外的盲流,叹了口气说:“我们广州也没有办法,这也毕竟是他们的国家!”
  27位能够赶过来的同学分两大桌子在花园酒店宴会厅欢聚一堂, 在北京大学的历史上并不是多见的。北京大学近百年的历史上可能没有一个同学会可以收集齐所有的同学,总有人毕业不到两年就夭折或者莫名其妙地失踪,加上学理科的大学生毕业后纷纷出国留学,而学文科的一般不出一年又总有坐牢的。一开始见面时大家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特别有两位女同学忙着抽空往脸上涂脂抹粉,好几位处长仍然不适应没有领导预先作报告定主题的聚会。在田海鹏宣布这次同学会的主题后,气氛才逐渐融洽起来。
  田海鹏说,40位大学同班同学,除了一位因病去世,四位同学完全失去联系,剩下的有在国外和建设大西北的无法赶过来,今天共有27位同学来到广州。这27位同学中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干到最高职位的是正处级,最低也是副处级。在公司干的最高职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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