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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决不是一回事!香港人和Rob,这怎么可能是一回事?但小波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了。
“他没怎么,他好得很。” Rob继续冷笑。
“你听到什么了?到底?”小波问。
“既然敢做,就不要害怕别人听到。”
“我做什么了?你说我做什么了?”
“你别叫,你做什么,关我屁事?”Rob把头转向另一侧。
小波再次咬住嘴唇。他了解Rob,过多的解释一无是处。此刻的他,已经百口莫辩。
沉默如一把刀,将小波一点点凌迟。
“这里很不错吧?你该喜欢的!”
Rob突然又开口。
“我干吗要喜欢这里?”
“噢,你不喜欢。我忘了,这里的人都脱光了,看不出是香港的还是美国的,看不出有钱没钱!”
一时间,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小波胸中只有愤怒,此生从未感到过的愤怒,如烈火般将小波完全吞噬。
愤怒如最剧烈的兴奋剂,令小波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出来。就只有发抖,难以克制的颤抖,把每个细胞都震碎了。
二十分钟之后,小波独自走在广州的大街上。
他的双手仍在微微颤抖。
带着凉意的风,迎面吹在小波脸上。他真想把上衣脱掉,让这冷风把全身都吹透。
这不是小波头一次愤怒地独自跑出来。但小波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坚定。他将步子迈得很大也很急,他要把一切甩在背后,把所有的记忆都丢到寒风中去。
然而,时间是最神奇的魔术师。又二十分钟之后,小波的步伐已经渐缓。他知道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定。
再二十分钟之后,小波停住脚步。
当愤怒彻底随风而逝之后,剩下的只有孤独和委屈。
无边无际的海水般的孤独。
小波转过身,看着背后灯火依稀的街道,满是川流不息的行人。
四个月前,小波也曾疾走在广州的街道上。但不论他走多远,有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尾随着他。
然而此刻,茫茫人海之中,却只有他一个人。
任凭他走向哪里。
的确,任由他走向哪里。再没人关心他走向哪里。
小波走回饭店。他向前台打听Rob的房间,前台告诉他,Rob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退了房。
小波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他坐在地毯上,把头靠在墙壁上。
小波想:我把他独自扔在那个龌龊的澡堂里了。
可这能怪我么?他怎能那样怀疑我?他怎能那样对我说?
小波猛地用手抱住头,呻吟着:“可我怎么会把他扔在那个龌龊的澡堂子里了?我不是故意的!”
“可他干吗要带我去那个龌龊的澡堂子?难道就是为了惩罚我?难道这么多天,惩罚的还不够么?”
小波将身体蜷缩起来,抽搐着。好像一团揉紧的废纸,滚到墙角,永远没人再留意。
再没人对他说:“你下来干什么?回床上去!”
许久之后,小波直起身子。房间的一切依旧。浓重的夜,一切都沉浸在梦里。
小波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不是故意的,可你是故意的。。。。。。”
难道一切都结束了?
还有什么可以挽留呢?就让一切结束?
然而就在此时,小波突然听见门铃声。
一遍,两遍,三遍。。。
小波愣愣地坐在墙角,数着门铃,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十遍之后,又是宁静。
小波对自己说:这回真的结束了。
可怎能让它就这么结束呢?
触电般的,小波猛然跳起身,向着房门冲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很帅的年轻人,留着寸头,皮肤黝黑,一身牛仔,仿佛一棵并不太茁壮的松树,虽不高大,却清秀挺拔。
这张面孔似曾相识。小波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小波正要开口,那年轻人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向他挤了挤右眼。
全世界静止了两秒。
年轻人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拂着小波的肩,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说:“别说。什么都不用说。我就是来陪陪你。”
《永恒如歌》 第四部分第十章 重逢(5)
5
在第一道晨曦划破夜空之时,Rob正站在窗前,看着空旷的街道。
街道在沉睡,整座广州城都在沉睡。醒着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Rob在这窗前站了整整一夜。
他的生命又减少了一夜。
Rob站在窗前,看着马路对面的公寓酒店。那家酒店他住过千百回,再熟悉不过了。
可他还是提着两个箱子,走过一条又暗又臭的地下通道,走到马路对面,换一家更豪华酒店入住。
这家酒店很贵,但价钱并不是问题。起码不再是问题,他还需要节省么?也许人生本该多姿多彩。以前他尝试的太少,以后他时间不多了,应该抓紧时间尝试。
酒店可以换,桑拿可以换,酒吧可以换,情人可以换,亲人也可以换。
不,亲人已经不存在了。永远都不再存在了。
存在的只有难以逾越的距离。
其实距离并不远,只隔一条马路,由一条肮脏昏暗的地下通道相连。
朝霞,如破堤的潮水,从天边滚滚涌来,把对面的公寓酒店染成金色。
这灿烂的颜色突然使Rob感动。不知感动从何而来。
Rob幻想着小波正在这朝霞中越走越远。小波的头发上还有点点水迹。他走的那么坚定,仿佛这世界上的全部罪过,就只在Rob一人身上。
凭什么摔门而去的是你?
然而,当Rob搬进新的酒店,并在自己的窗前站定时,他突然问自己:“他就这么走了?真的走了?在独自在饭店里等了整整十天之后?”
“整整十天啊!难道,他真的有理由委屈?”
许多天来,Rob一直在对自己说:你真的不了解他。
直到那一刻,Rob突然问自己:你凭什么不了解他?
这问题让Rob吃了一惊。
Rob顾不上吃早饭,径直赶到小波四个月前曾经入住的酒店,用五百元为报偿,查到了当时的住宿登记。第一夜,Ramend和小波两人一个房间;第二夜,Ramend和小波每人一个房间。
接着,Rob又用另外的五百元为代价,查出Ramend当时在酒店登记的手机号码。Rob连夜打电话给Sam,Sam有些在电信行业工作的朋友,是无所不能的。
一个小时之后,上午十点,Rob接到两份传真,是Ramend和小波的手机整整半年的通话记录。
小波和Ramend一共通过5次电话,两封短信。全部发生在四个月前的几天之内。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
Rob猛然想起四个月前,小波肩上的淤清。小波轻描淡写地说:是我没小心从床上滚下来,在家具上碰的。
Rob突然懊恼起来。
他飞奔着下楼,穿过肮脏昏暗的地下通道。
Rob有某种直觉,觉得自己烦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他曾对小波说:“这里的人都脱光了,看不出是来自香港还是美国,看不出有钱没钱!”
也许为了那句话,小波永世都不会原谅他。
他将永世都不再原谅自己。
可他的“永世”还能有多久呢?
三个月,还是半年?
然而,就在Rob眼看要走进公寓酒店大门的一刻,他却突然慢下脚步。
Rob冷笑着。这次是对自己。
就让小波恨吧。又有什么不好呢?
小波拼了命地工作,生病发烧也不声不响,被人欺负了也不言不语,天天小心翼翼地生活,日日忍气吞声的道歉,他的生活快乐么?
Rob的存在,究竟小波小波带来了什么?
房子?汽车?
一生衣食无忧?
其实小波并不需要这些。至少,这不会令小波感到幸福。
但除此之外,Rob还带来了什么?一次次的争吵,一次次的泪水。不是在几周之前,Rob还把生病的小波独自丢在首都机场?
Rob低下头,不去看渐渐模糊的酒店大门
Rob对自己说: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我。
Rob对自己说: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