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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夫人冷哼一声，“就算如此，也不过半斤八两。”
就算对杜玖其实心存疑虑，但对平章王，也是信不过的。
“大姐，有我在，不会怎样的。”林芝收了笑，认真地回视着霁夫人愈加冷冽的目光，“追随王爷，虽是怫了大姐的意，但，大姐想要保护的人，林芝也一定会尽全力做到。”
半晌，才听霁夫人长叹一声，转头望了眼窗外，“……也罢。你从小这个性子。”
乌云又是浓了，暴雨将至无疑。
“妹子。”霁夫人转向我，眸光温和，极是认真，“若你想跟着林芝去，我便命人随身保护……请原谅我没法一同跟去，现下实在是……”
“没事的。”我轻摇头，微笑回应，“我理解。这几日在庄上，实在是添麻烦了，淡，感激不尽，难以回报。”
“这么说，你是要去了……”霁夫人沉吟，眉间几分无奈，“也罢，如林芝所说，去到那里，或许能见到他也说不定。”
更何况，其实，我想，林芝问得客气，实际上，若是等平章王来“请”，免不了又要被蒙晕之类……与其受那种颠簸，还给杜玖添麻烦，不如现在就跟着林芝一同去了。
次日，因夜间大雨，道路泥泞，不得不拖延了一日。
晨霜启程，霁夫人送至城外长亭，一杯薄酒作别。原是扮作的商人，如此饯别，倒也并不惹眼。
一路行止，到了第三天，我才发现，穿行密林之间，道路偏僻，许久不见人行，而周围风景又好像见过，转念一想，竟是又重踏上了当时的独自逃离京城的路。
杜玖当时将我抛下悬崖，让我向南走，其实还是有着把握的吧。
丛林之间，却是回京城的一条便捷之道——相反，也正好是离开京城的一条便捷之道。
待到傍晚，夕阳在天边乌云缺角中透出光亮时，才发觉其实是走了另一个陌生的方向，道上士兵队列渐多，偶尔经过一两个是认得林芝的，也就相与各自打了招呼。再过一处驿站，数道关卡，却是到了兵营之中。
下了马，虽林芝入账，原本见到平章王是意料之中，而平章王身边所站着的另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却又大为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之前逃亡途中，遇见的那个砍柴老人……后来听说，那便是豫洵亲王……不想竟又有了这一位老亲王的支持。
平章王转眸，向林芝点头示意，林芝便带着我在支起的窗边坐下了。
“先前脱困，也是对阵将军临时倒了戈。原本围住平章王的军队，也改了方向。”平章王继续着，“不过，这一次，却是要感谢杜大人的。”
“早在三十年前，这些凡尘俗世，我就说过我不管了。这一次，不过是看着故人的一分面子。”豫洵亲王说着，才转过身，看了平章王一眼。
“得皇叔相助，晚辈十分感激。”“素闻皇叔公喜佛法，待到来年，京中新修寺庙，还请劳顿。”
“不必多做这些。”豫洵亲王轻叹一声，“战事最耗民生，只望将来好好养民。别对不住先皇。”
随后，却是向我走来，我一愣，见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也就跟在了他身后。
帐外，那一角夕阳早又不见，乌云倾覆，山雨欲来。
“你是又回来了。”豫洵亲王说着，意味深长地望我一眼，“乌云遮日，从来是什么样的，也再不复了。”
是吧，眼见的，如今的大尚皇帝，大势已去……
绿水桥平 第156章 功臣（1）
是吧，眼见的，如今的大尚皇帝，大势已去……
“亲王殿下，为何会……”站在平章王一边呢？
“应一位故人所求。”豫洵亲王微笑答，倒是很温和，不见适才与平章王说话时的那股凌厉穿透，“也是今年有次一缘，虽早已退隐山林，却也不得不下山了。”
“……故人？”
豫洵亲王点头，“玉颜那小子，过去曾麻烦过他不少。这一次，也算是回报了。”
……玉颜？
是了，玉颜的年龄……是个谜呢。
待下一次，再好好问问杜玖罢。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什么……杜玖？”豫洵亲王忽然问，神情变了几分严肃。
我却惊讶，不知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我……”我还是无法回答。
或许真的和信不信无关吧……
“也罢。”豫洵亲王转又温和笑了，抬手抚了抚银白长髯，“是老夫我多问了。缘分际会，自在天定。如此，也是甚好、甚好。”
……缘分际会？
他知道什么么？
再想开口提问，平章王却走了过来，问豫洵亲王过去讲话。豫洵亲王虽是一脸不悦，还是跟了过去。
原想待之后遇见，再问问看，没想到当晚我就又被“转移”了。
驾车送我的是林芝。据他说，是因为杜玖那边传了消息过来，不放心的缘故，才逼着平章王将我往后方更安全一些的地方送。
清晨惊醒，开了窗，对面的屋檐上，立了一排寒鸦悲鸣。
连日来，平章王与西庆王的部队节节胜利，甚至，到昨日接到最新的消息，一路逼到了京城脚下。
而我留在这个小镇上，也已有十多日，都是待在一处医馆内，每日忙进忙出，帮着分发解药，照顾病人——玉颜那里终于是带来了做成的解药，须连服五日，服下后虽有脱水症状，甚至有的人会腹泻不止，但总算是没有更严重的副作用了。
仰头望，望不见天——泛灰的雾霾，缓慢流移，望了一会儿，却是有些愈来愈浓。
终于知道了这个小镇的名字，也就是逃亡是穆念和玉颜带着我所到的那个小镇——杏花镇。一听到这镇名，第一反应便想到了随着杜玖南下时，经过的那个杏花渡口。
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世上还有西信灵猫这样一点都不可爱的动物。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其实早就对杜玖有了很深的怀疑……即使是现在。
林芝大概是回到了平章王身边，不过他倒也时常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医馆，帮着大夫做事，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一点也不担心我会逃跑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就算我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战时虽乱，但这杏花镇在平章王占地的心腹位置，守卫森严，我一个人的话，能逃出去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小姐。”水音推门进来，唤道。
她大概就是霁夫人说会在我身边的人了——因为在相别之后，霁夫人并没有再排其他人过来。
我转过身，思忖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水音并不算高，骨架子也偏小，也算不得丰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偏瘦的……她所擅长的武功，会是什么呢？
“……小姐？”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愣。
“没什么。”我笑道，稍稍收敛了视线，“还不到早膳时间吧？”
“嗯，大约还要再过半个时辰……”她越说越小声。
不禁有几分歉然。
不知道为什么，在楚家醒来之后，小贵、桔儿，最后都发现不止是一个侍婢这么简单……反而水音因为一开始就言明了自己是追随着霁夫人的，反而让我觉得相当的安心。
“小姐，是这样的，一位林庄的付大人送了小姐的马过来。奴婢因思及小姐时常提起，应是十分挂念，所以想着过来看看小姐是否醒了……”
……小七终于来了？！
一高兴，给了水音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后者一下怔了，问了半天，才回过神，带我去前院。
到前院的时候，送马来的付大人已经走了——水音总是叫付管家为“付大人”，每每霁夫人听到了，总是忍不住要笑的。
小七也很兴奋，乌亮圆眼直望着我，仰头嘶鸣，我担心吵了院内人睡眠，赶忙走上前去，也给它来一个大大的拥抱，轻浮长鬓背脊。
小七也回来了……不知道杜玖他，又会是什么时候回来呢……
如今大兵压境，而他却是在京城内部，仍苦苦找寻机会下手吧……
心下不安如斯，回房也是不想的，犹豫片刻，还是牵了小七往院外而去。水音跟着，在外边街巷间走了一圈，回来时正好早膳才成，吃过了，便又到医馆上帮忙。
中午时，雾霾仍是未散，只是仰头望，好像能看到雾霾深处蒙着一层光亮。
忙了一个上午，坐在一株柳树下歇息，水音端了茶水糕点过来——这丫头也是跟着我忙了一个上午的，却几乎是脸不红气不喘，像是没事人一样。
吃过点心，才将倚栏小憩一会儿，就听外面一阵疾乱的马蹄声起，想是又有什么急报了。
不多时，院门外冲进一个人，直到那人一路到了面前，才发现竟是林芝。
清淡的眉眼间，藏不住的喜色，“昨夜宫中大火，已确认旧君命亡于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