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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微有些闷——我还真是幼稚。不管怎么说也都三十岁了，没有一点过去是不可能的吧。就当做八卦故事来听好了。
“再后来，盐梅年纪也算大了，大夫人也看不下去，想为盐梅找一个好点的夫婿嫁了。但盐梅死活不肯。”萍嫂说着又轻笑了起来，但那看上去像苦笑，“甚至，还闹过上吊。所以也就一直留在府里了。”
甚至，还闹过上吊么？
是这样的，固执的执着么？
一手拨弄着衣角，想着杜玖和众多女人的故事，当然，我知道这些在古代是多么正常的事。
“四夫人早点睡吧。”萍嫂轻声说着，笑了笑，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思维微有些混乱，但还是点了点头。
“四夫人，别想太多，我看得出，老爷很在意你。”
在意？指哪方面的在意？
是因为几乎每晚都会过来，除了今晚么？
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要监视我而已。
“四夫人安心睡吧。”萍嫂笑着，还是起身走出了房间。
或许，她以为杜玖可能过一会儿会过来吧，这样的情况，在这十几天时里，倒也确实发生过。一大清早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而被吓了一大跳，立即困意全无的这种情况。
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院子里那个很小的池子。池子很小，小到没有名字，不过，它倒算是杜府后院绿湖的一部分。而向池子注入水的那条水渠方向，从那墙边的门出去，走过一段小径就可以到绿湖所在的地方。青卿所住的思空阁就在那里。从杜府整个布局来看，大夫人住在处于正中偏西的位置的宜院，而许珍梳则住在西侧的西小院，我与青卿则是住在东侧，平时除了在宜院可能会遇到许珍梳外，一般来说倒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池水冻得发青，几片干枯的莲叶漂浮其上，一派深冬的萧瑟荒凉。
虽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春天来了又会怎么样呢？不过是无止境的轮回而已。
关于青卿、许珍梳、盐梅的故事，在那天晚上之后，再没有找到机会问萍嫂。不过，再多的她应该也不会说了？虽是如此，其实听过以后，在这府中行走，还是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那些故事的真实性。那些人之间的关系，若用自己的眼去观察，也算是故事的后续了。
我又一次轻轻晃了晃脑袋，像狗要甩掉毛发上的水一样——虽明白这个动作既蠢又不雅，但乱如浆糊一般的大脑，不这样甩一下，更是难受。
步摇上的珍珠长链摇晃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空乏得可怕。
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肤色竟如透明了一般，太过白皙。
在她们看来，我大概是很幸福的。杜玖这样频繁地到我这里来，就算是有事半夜才回府，也会过来。就算是某个亲戚来看我了，他也会坚持过来。
难道那些人，就没发现么，每晚，杜玖只是躺在我身边而已——我和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想到这，我摇摇头，为自己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轻把头倚靠在窗户边沿，琢磨着不知明日过去，许珍梳的脾气是否会变本加厉。若不是大夫人还勉强能劝住，可能我早就已经……
见到杜玖时，心里产生的微小变化，我并不是在故意忽略，只是如果皇帝改变主意，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吧？
所以，唯一的选择只是背过身去，埋葬掉那些令我不舒服的枝枝节节。
不，是埋，不是埋葬。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埋葬的东西。
我可以忽略，其实将这一切看成是生活的一种本来状态也未尝不可，就算是活在现代，并没有被人追杀的性命之忧，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就算呆在家里，也可能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导致丧命。
但心下的隐隐不安，更多的并不是害怕突然有人冲出来把我杀了，经历过了那些事，足以说明很可能下一秒我就可以去见马克思了。
那样还好，至少还算是发生了什么。
我不喜欢像这样，就好像一只待人宰割的困兽，茫然地被关在小黑屋里，连绝望也被人夺走。
就算牢门打开，却不知该如何逃，已无法离开的困兽。
夜沉得发闷。
辗转难眠。
不知不觉想起了海兰珠……至少，柔弱的她还有人可以依靠。
一片灰蒙的纸窗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一时吓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相隔不过半秒，门就被无声地打开了。
明明张开了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杜玖今晚一直未归，这会儿就算喊出声，也肯定是没用的吧……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床边——一点声响也没有，很快，躺在了我身边。
我则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淡姑娘，是在下。”躺在身边的那人轻声道，一向冰冷的声音，竟会这样的透着疲惫不堪。
无声息地闯入之人，竟是杜玖。
“杜大人？”我的声音也明显缩水了不少，究竟发生什么了，声音听来竟会是如此的疲惫？
“没事。”杜玖说着，轻抬左手摆了摆，“睡吧。”
“杜大人，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借着游移在室内的微弱光线，勉强能看出杜玖一身黑色劲装，风尘仆仆的，如果明早被人看见是这个样子，不太好吧！
“还请淡姑娘帮忙。”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一小堆衣服。
原来已经准备好了么，连同更换的衣服一起，一起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
杜玖坐了起来，但看动作却有些吃力，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耷拉着，虽并无血迹。应该是在之前就已经清理过伤口了吧。
这都已在京城了，他在工部侍郎之外的那些工作，依然还在继续么？
小心地帮他换完衣服。虽然他的身子很沉，不过幸好这一次并不是昏过去的状态，配合着，很快就换好了。之前也替他换过那么多次的药了，这会儿不点灯倒也应付得来。
正想歇一口气的时候，不想门又一次被突然打开。
“四夫人？”还好，听这声音，是郭锦，“杜大人怎样了？”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杜玖答话，仔细一听，原来就在这短短一会儿功夫他就睡着了。
“已换好衣服，睡下了。”我轻点了下头，轻声回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问郭锦，也不会得到答案的。而我也不清楚，是否有关杜玖所有的事郭锦和杜林都是知情的，也说不准之后再问杜林是否可以。
“四夫人，请把这个交给老爷。”
门那边，郭锦如此说道。
“好的。”我起身下床，正向门口走去之时，突然耳边一阵凉风刮过，杜玖竟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了。
那到底，适才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要是没睡着，直接回答不就好了。
“杜大人？”
听郭锦的声音，像是也有些惊讶。
“郭锦，药已经开始熬了吧？”杜玖低声问道。
“是，大人。”
“找到鬼卿了？”
——鬼卿？是指棠本吧？
杜玖的问题好奇怪。
“是，大人。”
“好。去查查细辛②还够不够。够的话就不用再去买了。”
——怎么回事？什么药很重要吗？
“是，大人。”
静等着，杜玖却不再说话。
突然，肩膀被什么温烫的东西撞上——转过头，发现竟是杜玖身子一歪．将头靠在了我肩上。
“……杜大人？”
因怕吵醒睡在外间的小贵，只好小声地问道，一边抬手轻轻拍了拍杜玖。
可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将手摸向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郭锦这时大概也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近前将杜玖扶了过去，两个人一同架着杜玖，将他放到了床上。
转身轻步走到了放置脸盆的地方，将毛巾浸了凉水，再返回将折叠好的毛巾敷在了杜玖的额头上。
这时我才发现郭锦已经离开了——虽然很担心杜玖的情况，但还是选择了优先执行杜玖所交代的任务罢。至于正发着高烧的杜玖，郭锦倒是留了一个小瓷瓶子放在杜玖身侧。
但这药要怎么用，郭锦并没有说就走了。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杜玖竟又醒了过来，话间略带含糊地说了一句“每隔一个时辰一粒，和水服下”，就又昏睡了过去。
每隔一个时辰？这倒是可以根据经过的更夫打更的声响来判断——但这样，今晚是没法睡了。明日，还要去大夫人房里问安，一想到这儿头就疼得厉害。
不过，为了不中途睡着、以防杜玖出现脑袋被烧坏的情况，也不敢再回到床上去睡了，只坐在脚踏上，半是昏沉半睁眼，一直留神着是否有打更声出现。
“上街？”听到萍嫂从书房那里带回来的消息，简直无法相信。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