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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尘埃-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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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望着他嫣然一笑:“我自然知道皇上是在为了什么烦心。不过,朝廷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总是不好多说什么的……”听到景帝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又笑道:“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皇上觉不觉得自己下错了一步棋呢?”

景帝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再度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到底要说什么?”

馆陶摇了摇头:“早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刘武和殷仲的身世我就不告诉你了。”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十分惋惜地说:“倒可惜了殷仲那么一个人,那样的人品武艺……”

景帝冷哼了一声:“不是你教给我的么?抛出一只山鸡让豹子自己玩玩,别让他在梁国闲得难受,一天到晚光想着打长安的主意?”

馆陶无可奈何地又是一声长叹:“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你也要挑个合适的时候啊。殷仲明明就是刘武眼里的一根钉子,有他牵着咱们的宝贝弟弟,你才好放手去做别的事,是不是?”

景帝没有出声,眉目之间却微微有些懊恼。

“你倒仁义,亲自替他拔了这枚钉子……”馆陶靠在软垫上,轻轻哼了一声:“如今吴王的事分去了朝廷的精力,他在梁国真要闹起事来,我看你怎么办?”说到这里,眼珠转了两转,馆陶若有所思的望向了景帝:“细想想还真是有些蹊跷——这事该不会是刘武从中搅和起来的吧?”

景帝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跑来就是说这些的?!”

馆陶的手按在膝榻上,红红的指尖从宽大的衣袖下面露了出来,宛如盛开在暗夜里的碎花,有种刺眼的美。象闪动在她眼里逼人的光。

“皇上,”馆陶坐直了身体,神情难得的郑重:“皇上万万不可杀了殷仲。既然咱们的小弟弟如此看重这段身世,这枚棋子,更应该善加利用才是——总要找点什么事让他分分心才好。你说呢?”

景帝望着她的一双媚眼,神情若有所思:“可是……”

“这个好说。”馆陶嫣然一笑:“善后的事……难道陛下还用我这个妇道人家来教吗?”

景帝微带不悦地斜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张口闭口便是“妇道人家”。其实她几时当自己是妇道人家了?不过经过她这一搅,景帝心中倒轻松了不少。他站起身来,无意识地在大殿中踱了几步:“不知这小子如今躲到哪里去了……”

馆陶也站了起来,长裙委地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她慢慢走到景帝的身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的母亲弟弟不是都还在长安吗?那个人,我是不会看错的。他纵然飞到天边去,也留着一只眼睛在看家里。你只管对他府上厚加抚恤,他自然也就回来了。”说到这里,又象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咯咯笑出了声:“你想想看,他回到皇上身边,对皇上的深明大义心怀感激,自然是要全心全意效忠皇上的。而他的夫人却还被困在梁国……,如此一来,咱们的弟弟可就真的撇不清了。”

景帝也不觉莞尔。只一笑便又想到了眼下的当务之急,眉头又紧紧锁在了一起。

馆陶垂眸一笑低声说道:“我呢,只是关心你。至于朝廷大事,我可就不能随便插嘴了。皇上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景帝喟然长叹:“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以安为上。乱了……”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是馆陶却已经完全明白了——乱了,又会对谁有好处?

一个茶杯劈面砸了过来,容裟连忙一躲,茶杯险险地擦着他的耳边飞了出去,“啪”地一声砸在了身后的柱子上,顿时水花四溅。饶是容裟躲得快,脖子和后背还是被溅上了几点滚烫的热茶。

容裟自然知道他为什么大发雷霆,有心想要解释,无奈情急之下根本插不上嘴。

梁王暴跳如雷,拍案大骂:“是谁说的?让本王坐山观虎斗,只管等着他们和皇兄闹到两败俱伤了再出来坐收渔利?!如今可好……”

容裟忙说:“如今也是一样啊……”

“一样?!”话音未落,梁王一双充血的眼睛已经怒冲冲地瞪了过来:“吴楚大军渡过淮水一路向西——取洛阳,必然要先端了咱们的老巢,你这蠢材倒是说说看|Qī|shu|ωang|,如今这局面到底是谁在坐山观虎斗?!”

容裟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一个个低着头乱抖筛般的文武大臣:“臣认为,如今还是王上在坐山观虎斗。”

“你……”梁王气得说不出话来。

容裟不慌不忙地说道:“打不过,又不能逃。那就只有——搬救兵了。”他看到梁王的双眼蓦然一亮,不由得微微一笑:“说来说去,都还是皇上的兵在打仗。王上如何不是在坐山观虎斗呢?!”

“说得好!”梁王神情一松,不觉抚掌大笑:“速速拟道奏章!立刻给本王到皇兄面前去搬救兵!”

第六十五章

从暖阁半开的木窗望出去,路衡恰巧看到周练穿过了庭院,朝着他们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黑黝黝的脸上照例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两道浓眉紧紧皱着。

这个人生性倨傲,眼中向来是只有周亚夫一人。路衡平素便和他合不来,见他推门进来也只是装做没有看到,低了头自顾自地斟酒。就听他低低沉沉的声音波澜不惊地说道:“回将军,晁大人已腰斩于东市。”

酒杯“当”的一声掉在案桌上,路衡讶然抬头:“晁大人……是今日行刑?!”

周练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路衡犹难置信,下意识地望向了周亚夫。周亚夫却只是端了酒杯怔怔地出神。沉吟良久才低低叹道:“喝酒吧。阿练你也坐。”周练默默地坐了下首。侍从送上酒菜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路衡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着酒杯,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三哥,晁大人他……”

周亚夫低垂了眼眸微微摇头:“晁大人将袁盎袁大人告到了御前,说袁盎在吴国做丞相的时候,贪受吴王财物,专为吴王隐恶不奏,以致造成今日的反叛,请皇上治袁盎的罪。皇上于是召见袁大人。袁盎又反咬一口,说吴楚所以谋反都是因晁大人建议削减诸侯封地,离间皇室宗亲的缘故,要请皇上斩了晁大人以谢诸侯。还说复还诸侯故地,吴、楚叛兵必可罢退……”

路衡啊地一声低叫了出来:“皇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周亚夫斜了他一眼,路衡猛然响起晁错已经被腰斩于东市。自己这句话的确是问得毫无意义。

周练的目光在他脸上略做停留便又望向了首座上的自家主子,神色淡然地说道:“外面都说皇上已经拜袁大人为太常,不日就要出使吴地了。”

周亚夫和路衡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浓浓的疑虑和几分无可奈何的苦笑。出使吴国,无非是宣告晁错已死、皇上要恢复诸国封地,请求诸路藩王退兵罢了。可是吴王联纵七国出兵,吴楚联军已渡过淮水一路北上,胶西、胶西、济南、菑川已联兵围攻齐王将闾据守的临淄,与匈奴人素有勾结的赵王刘遂又趁机蠢蠢欲动……,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诛杀晁错这么一个小小的御史大夫?!

也许景帝是相信的,所以他才会痛痛快快地杀掉了晁错,痛痛快快地派出袁盎前往吴国去传诏……,可是此时此刻坐在周府暖阁里的三个沉默的男人却都无法相信。

饮了几杯闷酒,周亚夫勉勉强强提起了一点精神:“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早朝的时候皇上说起了太后遇刺的事颇多误会,听他的意思,似乎子仲的事有转圜的余地了。”

路衡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不置一词。

这人性格爽朗,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一向都是极鲜明地写在脸上。很少有这样沉闷的时候,周亚夫不觉多看了他两眼。路衡却只是低着头闷闷地饮酒。这样的一个消息,他本该替殷仲感到高兴的,可是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也许晁错的死让他猛然间无比深刻地领悟到天威难测。

也许……只是殷仲得以重见天日的机会来得太迟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自然有权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被丢弃与被重新拾起的过程,又有谁的心可以强悍到这样的地步呢?

路衡推案而起,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得走了。我今天得去老殷府上看看,要不等我回家,那丫头非吃了我不可……”

周亚夫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丫头”指的是他新纳的侧室青梅。苏颜当初在周府居住的时候,他也曾见过青梅几面。隐约记得是个十分爽利的丫头。想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苏颜。想到苏颜……

周亚夫再抬头时,路衡已经不见了。

“只怕要带着他的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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