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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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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怕是你们母女处心积虑的抬举春晓姐姐,若被皇上一眼相中封个娘娘当当,倒是二小姐你帮大小姐觅了一个小娘了,日后你们见到春晓姐姐都要矮一辈儿,喊母亲大人了。”菡萏口不饶人。
  二小姐怒道:“你别不识抬举,皇上听说你的那张古琴十分好奇,定然要听你弹曲的,亏得母亲在皇上面前如此夸赞你的琴技,还不快去。别以为爹爹疼你就不知身份了,爹爹就是在眼前,也帮不了你!”
  春晓悄然一笑,父亲的无奈令她无言。一个男人,“嫁”给了公主,处处要仰人鼻息小心度日,就连自己的女儿和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纵然是满腹经纶才气横溢又有何用?
  回到缀锦阁,她对镜补妆,轻提了云帛起身,看着那飘然的桃花纱绉裙在风中鼓起如朵娇艳盛开的花。她对了菱花镜轻拢了鬓发,抿了一纸胭红,那镜中的容颜凄美,她却忍不住堆出笑,她想哭,但是她必须笑,起码此刻,不能哭给这些眼巴巴要看她笑话的人看,让她们更是得意。
  怀抱起心爱的古琴“清操”行出几步,她如赴刑场一般的慨然,如若她以歌姬的低微身份在凤州权贵前抛头露面倚门卖笑,从此身份一落千丈,注定她是奴婢歌姬,如菡萏一样是家生的奴婢,又有哪家公子肯娶她?娘那殷殷期盼可成了泡影。这家人可真是歹毒,以怨报德,心胸狭隘。
  行了几步,她仰头,望见那遮了月色的轻纱,似在调皮地掩面笑望她。
  她细细思忖,吩咐珊瑚取来一张绸帕掩面,披了羽毛披风静静而去。
  低头一路前行,菡萏、珊瑚随后紧追,春晓满腹的义愤,手指在抽搐,但已经在北风中僵硬。
  弹琴,如何让她在君前献技?
  她脚步凝滞,如坠千钧,此刻耳边回荡的竟然是那曲跌宕的《流水》,那山间处处被嶙峋山石阻挠不得前行,想求平静却不得平淡的流水。难道她的命就果真如此苦,她苦苦忍了这十余年,寒窗苦读萤窗映雪,虽盼不得蟾宫折桂,可至少也能嫁个好人家脱离苦海和这身屈辱。
  “哎呀!”一不留心,正与对面一人撞个满怀,幸好她慌乱间抱紧怀中古琴,可身子扑摔出去,却被那人顺势一把揽抱在怀里。
  “留心!”
  她抬头,眼前的人令她心惊魂飞。如何又是他?
  那如山密挺的浓眉下星眸璨熠,俊朗的面颊,深深的眼睑若描似画,薄唇如纸,生动的面容就在眼前。愕然的望着他,那模样反有几分陌生,流苏锦带从两鬓垂下,正扫在春晓的面颊上。
  春晓慌得挣脱,面纱脱落,窘迫不安时,珊瑚和菡萏追来,大喊:“何人无礼!”
  却见春晓匆然掩上面纱,微服一礼尊了声:“锦王殿下万福。”
  他清朗的声音放柔:“如何又是你?冤家路窄了。”
  身后随行的依然有那冷面如金刚般的苏全忠和小太监如意,关切地问:“殿下,不妨事吧?”
  他背了手,掸掸袍襟,侧头打量他对属下人说:“不妨事,被只野马撞了下。”
  言语中满是敌意。
  春晓猜出几分,若是锦王知晓是她御前告状,派人去救惊澜,八成惊澜该平安无事了,只是他的澜哥哥至今未归,令她担忧。
  “殿下,敢问聂大人身在何处?”
  见她忧心忡忡的问,他故作神秘一脸诚挚的刚要掩口低声,却谨慎的扭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人,苏全忠和如意知趣的退下,春晓急于知道惊澜的下落,将琴递给身后的丫鬟,吩咐她们院外等候。
  “可惜你这背后戳刀子在父皇面前告本御歪状的小人迟了半步,你那情郎聂惊澜,去地下教阎王爷的公子读书去了。”
  但从这口气听,他一定是他挫败了说的气话。澜哥哥应该是平安无恙了,否则锦王不会如此沮丧,关键时刻前功尽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又气又笑,她也“哦?”的一声疑问,放长声音徐徐道:“春晓诚惶诚恐,哪里敢在万岁面前饶舌?不过是向圣上禀明一桩稀罕事儿。驸马府金库后的狗洞里,竟然拾得一枚奇特的珠子,看似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知是哪只小老鼠大胆,偷东西时丢下的。皇上说,该擒了这只老鼠去官府大堂打板子的。”
  “果然在你手中!还我!”锦王惊怒,竟然还是那么倨傲。
  “呈给了皇上,殿下自向皇上讨要就是。”春晓怡然浅笑,记起被他的几次捉弄,不想如此便宜了他这个在金库里沾她便宜的小贼。
  “大胆!作死!”他咬牙切齿一把握住她的腕子。
  “做什么?”她惊慌得一声尖叫,望向月亮门求救,却见那月亮门下站了一人,轻袍缓带身材魁伟,不由慌得挣脱他的手要倒身下拜,喊了声:“皇上!”
  “你吓谁?天王老子来了本御也不怕。”他毫不觉察恶狠狠的嚷了句,身后却听一片山呼声:“万岁万万岁。”
  昭怀如被针扎猛的放手回头,父皇一脸温和的笑立在他身后,垂了眼打量他。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万岁。”昭怀慌得撩衣跪倒,低头不语,皇上也不说话,春晓偷眼看时,昭怀正偷偷抬眼去探父皇的表情,只一眼就被皇上那如炬的目光吓得诚惶诚恐低头伏首不语。
  看到眼下的光景,春晓总想笑,又极力忍着,那笑意就若有若无的浮在面颊上。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如何就遇到了皇上恰从这里路过。
  “春晓平身吧。”皇上赦了她起身,昭怀却头也不敢抬的跪着,听候发落。
  他竟然有如此规矩胆怯的时候,适才那点嚣张跋扈都去了哪里?
  皇上手伸向春晓说:“拿来。”
  春晓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个绣了金色麒麟的锦囊,昭怀偷偷扫了春晓一眼,狠狠瞪她。
  无心同锦王斗气,却不想误打误撞成了告状。
  “陆九一!”太宗皇上喝了一声,月亮门外的九一公公小跑了过来回话。
  皇上从锦囊中挤出那粒珠子,举起来对月,寒辉夺目。
  “三皇子的《起居录》可是详细记录的?”
  “是,老奴遵旨,不敢懈怠,锦王殿下的饮食起居,日日行迹言语都是详记的。”九一公公望了一眼跪伏在地的昭怀,昭怀却怯怯的抬头,哀哀的喊了声:“父皇。”
  想起身,又忽然见了一旁的她,臊红了脸窘态万分,又跪下去。也不知他原想起身做什么?

  顾曲周郎

  “驸马府,狗洞,老鼠?失落了鲛人珠。什么老鼠如此大胆?”皇上端详着手心中那月光下泛了异彩的鲛珠饶有兴致问。
  昭怀偷眼瞟一眼一头冷汗的奶公,又窘然的望了一眼盈盈含笑的春晓,跪行几步湊到太宗皇帝膝前央告:“求父皇将这珠子赏还给儿臣吧。”
  “锦王殿下的珠子,如何在狗洞里寻到?”皇上故作糊涂的把弄珠子问,忽然间严厉的目光转投向昭怀,低声申斥:“放了正门正路不去走,偏偏去效法鸡鸣狗盗之流做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昭怀俨然不服,鼓起的嘴微翘,却不敢造次,恭敬的双手去接过金色麒麟锦囊,眼珠滴溜溜转着细心揣测父皇的心思,挤出鲛人珠验看,脸色露出故友重逢般欣喜的笑意。
  “孽障,你如何来了?”皇上质问,欲言又止,目光扫了下一旁的春晓。
  昭怀满不在乎的应着:“父皇驾临驸马府,儿臣理应前来给父皇请安。只是堆压案牍劳形,耽误了些时辰。
  那日澜哥哥去宣旨,皇上的本意是要锦王速速离开凤州回京城,怕是避免他同权贵的冲突,但锦王的作为还真令人刮目,私扣了钦差姑且不论,反只身来闯驸马府觐见皇上,莫不是来示威?
  有时候锦王的个性张狂得可爱,春晓笑笑知趣的离开,向前堂走去。
  堂下,高高低低的仙鹤灯台、鎏金象顶着琉璃球灯照得庭院澈如白昼。
  春晓立在堂下,长公主身边的苏嬷嬷近前引她去了庭院一角的树丛掩映的铜亭,吩咐人将琴案摆在亭中石桌上。
  春晓迅然扫了一眼四周,没有丝毫遮挡,她和声同苏嬷嬷商榷着:“嬷嬷,可能搬一屏风,免得污秽了皇上龙目。”
  苏嬷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迹,得意的笑笑,含了讥讽:“三小姐就省了这心吧。本是长公主卧榻旁有一珍珠丝纱屏,最是妥当,可惜长公主没有口谕。”
  言语之中,暗示春晓认命。
  一阵失落,满腔悲愤,她的目光再望向堂上时,忽然在堂下不远处惊愕的见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白衫飘举,容颜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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