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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玉连环-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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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砰”然重物坠地之声。

  凌镜大师语声顿住,神色微变,僧袍一拂,人已闪电般冲出房外……

  门外曲廊上,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那小沙弥四脚朝天直挺挺躺在地上,张口瞪口,满脸惊怖之色,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那白衣女郎紧跟着也奔出房来,诧问道:“咦!这是什么人干的?”伸手便欲替小沙弥解穴。

  “且慢!”

  凌镜大师摇摇手,仰身一个“倒翻云”,凌空掠登房顶,凝目四望,全寺宁静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何异状。

  老和尚霜眉紧皱,暗暗嘀咕,重又飘落地面,这才亲自解开小沙弥的穴道。

  小沙弥穴道一解,立即用手指着房顶,连声叫道:“有鬼!有鬼!”

  凌镜大师沉声叱道:“光天化日,有什么鬼!不许胡闹,快把见到的详细说出来。”

  那小沙弥咽了一口唾沫,呐呐道:“回方丈,弟子的确看见一个鬼,只有身子,没有脑袋,混身像个肉球,从房顶上直滚下来……”

  白衣女郎心里一阵发毛,截口道:“你为什么不叫喊呢?”

  小沙弥道:“弟子正要叫,那肉球突然隔空向我一点,便叫不出声了。”

  白衣女郎回顾道:“大师父,贵寺常有这种怪异的事发生吗?”

  凌镜大师摇头道:“寒寺地处荒山,向极平静……”

  语方至此,突然心中一动,猛可住口,身形疾旋,如飞般扑进了客房。

  他一脚跨进房中,扫目一瞥,不觉呆住了。

  就在这一转瞬工夫,小床上空空如也,那蓝衣少年桑琼,业已不知去向。

  白衣女郎紧随人房,失声惊呼,秀图偶掠,见临院窗槛正无风自动,忙不迭闪身直扑窗下,罗袖一挥,一掌震飞了窗门,举目张望,旷野中林木萧萧,何曾有一丝人影?

  她又急又怒,一顿莲足,便待穿窗追出,凌镜大师却喟然道:“女檀越不必追了,来人于光天化日之下,近在咫尺,从容带人脱走,这份功力,远在咱们之上,不是老袖说句泄气话,追去也是徒然!”

  白衣女郎重重哼了一声,道:“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也放不过他。”

  说着,一振披风,人如素蝶,飞身掠到院中。

  当她刚要二次腾身掠起,忽然一眼瞥见那柄插在大石中的长剑,不禁一顿身形,诧问道:“这是谁的?”

  凌镜大师道:“那是桑公子在真气未散之前,一时激动,掷入石中的,同时,他也就是用剑鞘点破自己真气……”

  白衣女郎纤手一挽,拔起长剑,俯首摩挲着剑身,神情黯然地道:“这柄剑我带走了,如果追得上他,百日之内,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寻到千年冰蚕蛹,使他……”语声一哽而住,扬了扬手,头也不回,曳空径去。

  凌镜大师隔窗兀立,木然许久,不禁迷惑地道:“奇怪!奇怪!桑公子因爱妻故世,看破红尘,立意削发出家,这件事,跟燕京天寿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口  口  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琼从朦胧中醒转过来,发觉自己竟躺在一间雅静华丽的卧室中,身上覆着锦被,床前垂着罗帐,厚褥软枕,全不似飞云禅寺那间简陋的客房。

  他揉揉眼睛,撑起身来,惊异地撩开帐子,环顾室内,几疑身在梦中。

  这间卧室,收拾得纤尘不染,床头小几上,搭着自己那套蓝色儒衫,靠窗是一张书桌,桌傍矮木架上放着水盆盥洗用具,窗口被一幅厚厚窗帘遮住,是以光线略嫌暗淡。

  从用具陈设看来,这儿如非巨室内宅,至少也是一家豪华的客栈,自己分明在括苍山麓飞云寺要求剃渡,怎会忽然又到这地方来了呢?

  他怀着满腹惊疑披风下床,拉开窗帘,一缕阳光遽射进来,使他双目一花,眼中金星乱闪,连忙扭开头去。

  于是,他才记起自己此时真气已散,从此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俗人,竟连稍强的亮光也承受不住了。

  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怅立窗前,他心中有着无限凄凉和落寞,一个练武的人,突然失去了内功,就像一个贪恋生命的人丧失了生机,自今以后,所谓人生,对他已经是多余的了,他还年青,未来的岁月正长,削发遁世既不可得,今后应该怎样打发那数不清的日落黄昏呢?

  正自冥思感伤,房门忽被轻轻推开,一个店伙模样的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一见桑琼立刻堆下满脸笑容,哈腰问道:“公子您醒啦?小的已经来看过四五次了,贵管家说公子午刻左右会醒,可不正被他料中了,现在午刻才到呢……”

  桑琼被他弄得如坠五里雾中,纳罕道:“管家?我的管家?”

  那店伙笑道:“是啊,公子感染了风寒,贵体不适,多亏贵管家忠心,急急把公子送到小号来,又亲自配了药,给公子治病……”

  桑琼越加不解,拦住他的话头问:“慢一些,你先告诉我,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

  店伙陪笑道:“小号名叫悦来居,是合肥城中第一家老字号。”

  “合肥?”

  桑琼骇然一惊,暗忖道:合肥和括苍山,一在皖境,一在浙东,相距何止千里,难道我是飞来的?

  他连忙定了定神,又问:“你说我那管家,到底是怎生模样一个人,他现在哪儿?”

  店伙愕然反问道:“怎么?公子一场病,竟将自己管家的面貌也忘记了?”

  桑琼忙笑道:“啊!不是,皆因我染病的时候,只是孤身一人,并没有带着仆人,却不知怎会被人送来此地,或许那送我来的,是我的朋友,并不是管家……”

  店伙恍然一哦,接着,大拇指向上一翘,裂开嘴笑道:“说起贵管家,真是个大大的好人,侍主忠心耿耿,待人又和气体恤,才落店,就寄存了三百两银子在小号柜上,另外又赏了咱们二十两碎银,不愧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叫人好生钦敬……”

  桑琼岔口道:“我只问他生作什么模样?”

  店伙口沫横飞,滔滔不绝道:“个子矮矮胖胖的,五十多岁年纪,颔下稀稀有些胡须,红光满面,一派福像,公子,这决错不了的,他一进店门,自己就说过了,他姓李,公子姓罗,府上是杭州府望族,要往开封府探亲,途经本地,不慎感染了风寒桑琼越听越糊涂,忙以截住他的话头,道:“现在他人呢?”

  店伙笑道:“他晨间有事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啊!公子不提起,小的险些忘了,李管事临去时,曾留下一付药方,并且交待小的,要是公子醒了他还没回来,就由小的先把药方面交公子,照方配药,病势就不碍了。您瞧,小的有多胡涂。”

  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套,双手递了过来,一面又追笑道:“公子还没盥漱吧?水凉了,小的去替您换一盆热水来。”

  桑琼接过信套,不禁满腹疑云,挥手道:“不用了,烦你去准备些点心,我有些饿了。”

  那店伙连声应喏,轻轻走出房门,躬身而去。

  桑琼反复看那信套上并无一个字,缄口却是密封的,心中更加惊疑不已,暗想那矮矮胖胖的家伙,不知是何企图?世上冒名之人尽多,倒从未听说自充别人仆奴,并且替人把姓氏也换了的道理。

  又疑又奇,拆开了信套,其中却是一张素笺。

  他展笺细读,不觉气往上冲,原来笺上并非什么药方,而是四句打油诗,诗曰:

  “些许挫折些许愁,便视红尘不堪留;

  世间英雄皆如是,满街满巷尽光头。”

  笺上既无上下款,也没有年月日期,但诗中含意,一目了然,根本是在讥讽桑琼经不起挫折,熬不住打击,稍不如意,便想出家当和尚。

  桑琼气得三把两把,就将那首打油诗扯得粉碎,独自坐在桌前发闷,过了一会,渐渐又觉得这件事大有蹊跷,如果那自称“李管事”的矮胖老人意在嘲讽,大可在飞云寺客房留下打油诗就行了,又何必跋涉千里,费了偌大气力,把自己送到合肥来呢?

  再说,矮老人诗中语气,对自己身世遭遇,必然知之甚捻,他为什么又告诉店家,假称姓罗,并且编造谎话,说是杭州府的世家公子呢?

  桑琼反复思索,前后印证,疑云更浓,忙又把扯碎的诗笺,重新拼凑起来,一字一句,仔细观察推敲,谁知白耗了许多精力,笔迹字体,纯然陌生,纸张质料,也只是普通笺函,毫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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