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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时候他们已记不得对方了。
「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月， 可我想你也会全心全意为我们公司効力的， 是吗？」展逸戴了一副不适合他的粗框黑边眼镜， 梳了一个油头， 把所有的青春在发油下转化为严厉、呆板、了无生趣。
於是尚未被道破真面目的道衡用著积极、上进的好青年态度回答∶「当然， 当然。」
展逸有点满意的推推眼镜。「嗯， 那麽请你记住了。每天工作时数是六小时不连吃饭时间， 一周工作六天无公休， 早退迟到当无故缺席一天， 病假事假一月只可请一天， 红白二事以外事假当缺席； 工时内只可以上三次厕所每次不可超过五分钟， 超过扣薪； 公司提供的文具耗损了请向杂务部提出补充申请， 介时请付上用过的样品以一对一方式更换， 无故损坏请自行赔款； 员工褔利包括医疗保险， 但除了工伤外感冒这等小事还是建议你回去看你的家庭医生； 嗯， 我们不接受有人无故投诉， 明白了没有？」
刻薄是吧？
「完·全·明·白。」可怜的道衡， 除了一字一眼小心说话以外， 还能有些什麽反抗呢？ 只好乖乖的在同样可怜的同事引领下到达自己的位置， 不知是出於关怀还是陷害， 那天蓝色的塑胶板外对准的， 正是闪著恐怖光芒的经理室的＇监视＇玻璃幕墙。
道衡的眼中闪出精光。
在一轮生死战以前我们不妨交代一下展逸·方先生的背景， 展逸生於一个传统中国家庭， 不幸地他们沾染了些许现代化的恶习——离婚协议书在方先生三岁的时候签定， 他们甚至为了展逸的抚养权问题闹上法庭： 争夺舍弃他的权利。 噢， 不幸的、可怜的、孤苦无依的展逸从此顿成人球在一群善长踢足球的亲戚间滚来滚去， 三餐不继， 有一顿没一顿的在寒冷而缺乏亲情的被窝内卷缩， 甚至没有一把个人的牙刷让他保持口腔健康——他都是靠拾捡亲戚不要的来用。
尽管如此他还是依靠奖学金继续学习， 并且在99年自费出国留学， 好不容易混上经理的位置， 个中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人生是如此艰苦， 难免在过程中养成了些许苛刻、吝啬以及灰暗的性格， 那也许值得体谅。可惜的是我们的另一位顾客道衡·梁先生并不知道， 而且知道了也不会体谅， 无他的， 毕竟人不单靠同情活著。
「你在干些什麽？」推开男界的门， 展逸马上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上厕所。」站在尿兜前的道衡猛然回头， 带著『看不就成了吗问什麽白痴问题』的表情答他。
「但我看你已经把裤链拉上了。」实在没什麽能逃得过镜片後那双眼睛。
「……不是说上厕所五分钟的吗？」
「那是上限， 上完了就得走， 还是说你还有什麽要办的没有？」他不耐烦地盯著他的裤档看， 暗示他没事就快回去工作， 如果是要大便…… 嗯， 展逸看看手表。 你还有一分半钟。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先生。」道衡有点尴尬的向他微笑。
他自然还是板起一张脸。「什麽？」
「你有那种癖好吗？」
「那种？」这个年头的小孩都在说的什麽啊。
「同性恋。」他有点认真的看著展逸， 随手就伸进西装袋内。「如果是的话， 我不介意介绍你几个朋友， 你知道， 他们都是那种……不过， 如果你是对我有兴趣的话， 对不起， 我已经有BF了。」
「啊， 五分钟， 我得走了。」微挥出一个拜拜手势， 道衡飞也似的奔离洗手间。
留下了一个硬直的展逸。
02
展逸从男洗手间出来的时候， 几乎是必要地， 经过了道衡的桌子。
「先生， 五分三十二秒， 你超时了。」道衡看著那张明显用水泼过的脸，微笑， 心里真是非常的爽。
「我不会偏私。」天知道他要说出这句话是多麽的心痛， 十小时的加班， 两小时完成的急件也没有为他带来过这麽多的痛苦。 二十块美金， 展逸抖震著手， 艰难的往惩罚板＇自制＇上打勾， 天啊， 他竟然让宝贵的金钱白白的从手心溜走。
恨意， 浓烈的恨意夺眶而出， 烧在厚重的眼镜片上就要溶化掉玻璃， 此刻他脑子内单想著要如何把对方煎皮、拆骨、烹煮、油炸， 他的心正……啊？ 不要问我为什麽知道得那麽清楚， 我们的客户实在善於分享心声……哼！不相信我就别看。 总而言之展逸的恨意就在一瞬间爆发， 然後竟很没骨气的收缩回来， 就像那些廉价录影带中回带的火焰效果一样。展逸沉默的回到办公室里， 支起手来就盯著玻璃墙外头看。
该死， 他这种型的， 真的是个GAY吗？ 当然他没有歧视， 办公室里亦不允许歧视， 可是……展逸回想著方才在洗手间里的对话， 一碰到那句「我已然有BF时」， 心里不知怎麽总是怪怪的。是因为第一次在工作场所碰到GAY的吗？虽说国外比较开放但真的碰到还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自己的下属， 要怎麽办？……不， 他觉得他怪是因为道衡．梁这个员工没有做好他份内的职责， 一定是因为这样……
到展逸发现自己一直盯著外头发呆的时， 他已经浪费掉两个工时。
Cong，Cong……有人在敲自己的桌面。道衡抬起头来， 却见著展逸的唇微张微合：「今天留下来加班。」
「可是……」实习员工是没有超时补薪的啊……道衡满委屈的想。
「没有可是了， 我要你留下来就留下来。」是你害我没把今天的工作完成的， 当然要负责吧。展逸的鼻子朝天哼一声， 放下一句话又高傲的背过身来：「下班後来我的办公室。」
得意的微笑， 愉快的摆手， 他想， 要是这样还整不死你， 那我贵为经理的威严何在？ 哈哈哈哈……
可是尔後的一个星期， 方经理办公室总是在无日无之的加班中渡过。
根据道衡．梁先生的证词， 在那一个星期里展逸．方先生总是心不在焉， 时时右盼左顾， 限时急件掉到垃圾箱里， 一小时後的开会文件交给碎掉， 总而言之整个人就像著了魔一样， 就是把钉书钉刺到手指里也毫无知觉。这种情况假如不是因为撞邪， 定必是因为某部份的神经组织坏死了。——「不！ 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我太帅了。」这是道衡．梁先生的说法。
不管怎样， 在方经理办公室里加班， 就如同上战场一样， 假若不时刻提高警觉， 下一秒战死的， 就只会是你自已。
「先生， 你又把名字签坏了。」道衡无奈的把手上的纸一放， 叹口气又低头在临时加建的办公桌上奋斗。那已经是今日第十五份文件， 每签错一回都要整份碎掉再列印新的呀！白痴经理， 不要再增加我的工作量好吗？！
「啊， 对不起。」展逸稍为抬头， 桌上正是一遍尸骸枕藉， 手上的墨水笔不自觉地又往纸角移去……
「先生！」
马上被一声斥喝唤回现实。展逸有点不悦地抬头， 盯向前方∶「这次又是怎麽了？」
道衡伸手指指那张粉红色的单子。「你签在广告单上了……」
方经理办公室的加班持续中……
03
人是很奇怪的， 对於自已曾经做过的事， 再看到别人做出来时， 会表现得特别敏感， 而且对方越是做得和当初的自己相像， 就越是看不顺眼， 彷佛把自己的缺点也暴露了出来似的。这是投射作用， 越是对人严格的人， 越有可能也曾犯上同样错误。
当然我们亲爱的展逸．方先生在看到那一堆填在公事包的空心原子笔时， 亦发生了同样情况。
「那是些什麽？」他平静的空点公事包那边， 又回头看著刚才私自离座买东西的道衡说。
「原子笔。」他双手提著两个罐子， 僵硬在原地， 就像一个将要受刑的人。
「哦？一．大．堆．空．心．原．子．笔……有这麽多， 你拿回来公司干吗？」展逸得意的推推眼镜， 闪著一片『想要骗我？ 小子， 再回去修行十年吧！』的光芒， 他的嘴角微微上抽， 痉挛般提起了得意的激情。
不待道衡同意， 他抽起那个公事包往桌上一倒， 妙手又尖起来提起其中一枝道∶「你不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