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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地以双手去握她的双肩，却被她闪避着推开。他的手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只有挽住她的腰。她想挣脱，却做不到，只有扬起泪迹涟涟的脸儿，不知死活地与他对峙。
“我回慈光城，你可以永远都不要回来！”
“公主，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她扬着脸，嘴唇还有些微的颤动。
“你可不要后悔。”
“决不！”
他默视她良久，心中与自己交战了几个来回，还是挫败似的叹口气。这个公主，平时水一样的温柔，一朝上来执拗的劲头，当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向来是不可违逆的，但她会是个例外。回身吩咐返回将军府，然后与夕露并坐在车中，
“累了吧？”郡王一手把夕露带入怀中，不容她再有挣扎。“身体好些么？”
夕露赌气不与他说话，雨打莉花一样的脸上还有委屈和不服气，泪水不争气地掉在他膝头。
他的胸口有些异样，想想才明了那是心疼的感觉。如果三个月前有人对他讲，他会为一个女孩子心痛，他一定会认为那人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夕露，”他的手掌在她肩头来回安抚，“累了就睡吧，我在这里。”
夕露真的哭累了。
他的温暖，给得及时。他的抚摸，象是催眠。闭上眼睛，她几乎立刻就睡着了。尚浅的睡眠中，还有些抽噎。
她是离不开他了，尽管嘴硬，心里却早已默认。如果他真的从此再不回到慈光城，会要了她的命，她受不了思念他的痛苦，她自己知道。
三
41
夕露醒时已近黄昏。侍女禀告马车进入将军府时，她一直睡着，王爷抱她进房，在床边守护近一个时辰，看她无恙后才骑马返回赛马场，为后面的赛程坐阵。王爷走前吩咐，任何事都不可吵醒王妃，如果天黑前醒来，他希望她参加府中的庆功宴。
还是要去的，毕竟是以王妃的身份随同郡王作客将军府中，必须维持礼数周全。她坐在梳妆台前，身后两个侍女为她盘发。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憔悴，眼睛微肿。看来要上些妆了，这样的场合，王妃理应容光焕发地出场啊。
她依稀记起另一张美艳却傲慢可憎的脸，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张脸不太真实。回想那个红荆当时的表现，总觉有些古怪。她对夕露不屑一顾，对王爷象是又爱又恨又怕。虽然口口声声说为紫茜不平，但看上去却颇似一个女人对负心男子的怨恨。而王爷所表现出的极度的冷漠，甚至是防备，更令人不解。夕露见过服侍他的舞姬，也见过与他相好的栾家少夫人，她们的外表与红荆都属一种冶艳的妩媚。看来那种相貌才合郡王的口味。自己与她们又是多么的不同啊？虽然贵为公主，到得这里就谈不上多么的尊贵；虽然称得上美丽，却也不至于倾国倾城。一朝红颜老，他也会另寻新欢吧？
这些想法令她头痛，无奈之中只有叹息。
“妹妹为什么叹气呀？”身旁传来睿仪的声音。
原来刚才一直兀自沉思，竟不知睿仪何时来了。“姐姐。”夕露欲起身，却被睿仪一双绵柔的美手按住肩膀。
“那姐姐请坐吧。”
睿仪坐在梳妆台旁边的圆礅上，对镜中的夕露一笑，随口念了一句：“美人梳洗时，满头间珠翠。”
“听说府中有盛宴，我想应当装扮一下，姐姐不要笑我了。”
“哪有笑你？”睿仪轻拉夕露的手，“妹妹身体不适可是大事，我便急着过来看看。”
“我已经好些，让姐姐担心了。”
睿仪点点头，“那就好了。”又说：“妹妹还不知道吧，一天的比赛数十个轮回，最后胜出的是将军府。”
“那要恭喜将军了，姐姐也很高兴吧。”
“是啊，来年在王爷那边的赛马一定更精彩。”睿仪的笑容永远甜美，甜美中透着夺人的聪慧。“对了，每次赛马会最热闹的就是骑马夺珠，这次锦球被旌风得了，他兴致很高，说要喝个不醉不归呢。”
“哦，”夕露有些失望，“王爷还说要为我夺珠呢。”
“但是他没有上场啊。”睿仪很感疑惑。“王爷送你回府后，再回到校军场就没有上场，只坐在观台上观看。王爷一向很热衷赛马，今天大概是因为挂念你的身体吧。”
“也许。”夕露抬手调整发髻上的双股鎏金钗，掩视不掉的失意闪动在美睫间。
“现在他们都在前边等待开席呢。我来时王爷让我看看你可否前去？”
夕露无奈地笑笑，“我会去的。”
睿仪看出夕露的郁郁不欢，轻道：“妹妹还是不要为红荆夫人的事埋怨王爷才好啊。”
夕露一惊，“姐姐也看到她了？”
“自然看到了，她那样的排场谁会看不到？”
夕露很想多知道一些红荆的事，便对两旁侍女说：“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夫人有事要谈。”
屋中只有姐妹二人了，睿仪才慢慢道来：“据我所知，红荆是紫茜的亲妹妹，紫茜去世时红荆十岁。她姐俩在赛音山达与姑姑生活，虽然是一对姐妹花，但家中只靠放牧为生，并非衣食无忧的大户人家。”
“紫茜与王爷出走后，家中生计艰难，又被原来许的人家紧逼着要人。紫茜死前曾要求王爷照应她的姑姑和妹妹。王爷承郡王之位时，紫茜姑母已去世了，他将红荆接到辽北居住。后来众人风传红荆恋着姐夫，迟迟不肯出嫁，一直到二十岁，才嫁给了蒙古黑石部的首领。谁知嫁到黑石不到一年就守了寡，但是红荆手段利害，竟然掌了权，先以夫人身份统领部族，后来干脆做了女可汗，直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啊。”夕露恍然，“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随振霆来到这里时，红荆已当了女可汗。只知道她很是嚣张跋扈，部族对她虽不服，却都因她是辽北郡王的妻妹对她有几分忌惮，加之她手段阴狠，族里人只有唯命是从。”
“她长得很美呀，也许王爷会喜欢她的。”
睿仪却摇摇头。“每年两季的赛马她都会来，我却是从未见王爷对她有意。振霆说红荆长得确实与紫茜有七八分相似，但性格却大相径庭。紫茜活泼热情，十分率真，她的两个女儿很象她。红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中强人，她的手腕比一般男人都要狠上几分呢。”
睿仪喝了一口茶，又说：“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男人不见得付之以情。今天妹妹要回慈光城，王爷一路快马追过去，在府中陪了那么久。回到赛马会上，谁都看得出他心思不在，连‘夺珠’都无兴趣，只一心牵着府中，等着侍从通报王妃身体是否无恙、睡了或是醒了。”她停下一笑，十分满意的样子。“妹妹你说王爷喜欢的女人会是谁呢？”
夕露被睿仪说得面上微微泛红。知道他心中想着自己，一时心中阴霾全消。想起郡王正在夜宴上等候，忙对睿仪说：“姐姐，咱们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好啊，妹妹快更衣吧。”
夕露被她一提醒，才发现面前的睿仪夫人一身金翠相间的盛装，金彩如溢霞光、翠色如映碧玉，这才记起自己也要穿上夜宴装。于是唤来侍女，她们已经捧着衣服侍立门口多时了。
睿仪坐在妆台边欣赏着华衣一件件一层层穿在夕露身上：水月凝白的丝绸中衣、晓荷透粉的绣翠夹衣、素罗云纹的百褶百花百叶长裙、芙蓉淡粉锦缎绣以点黄蕾朵的对襟外衫、珍珠为穗的粉红蛾黄绣腰裙、浮于衣外的粉底银丝洒金长纱披……
所谓“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面对美人如画，再冷情的男子也懂得怜取、宁愿一醉吧。
四
42
夕露抱膝坐在床帐中，手中把玩着自己长长的青丝发缕。
回想开宴时，睿仪引领着她步入灯火通明的宴宾堂，郡王隔着众人望见粉妆珠冠的她。那一秒钟，他的表情由肃风变为煦阳，仿如大地初开。炯炯黑眸凝注于她的身上，在她缓步走近时稳健起身，亲扶她入座。
宴席间，他没有多说什么，与宾主共饮抑或接受他人敬酒，举杯必干、泰然自若。夕露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关切，流露在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中。在别人举杯致辞时，他会转头问一句“你没事吧”或“要不要休息一下”，见她微笑着摇摇头，他也报以一笑，转目重新注视于席间，眼瞳流辉之中也似有缕缕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
他也象是爱我的，至少有一些爱我吧？他给了我王妃的身份，也给我与他并立并坐的荣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