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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自卑的,因为自卑所以退让,尤其是在光芒四射的凤举面前。而幼时的往事更让他深觉自己的丑陋!
“你现在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象我这样的人,原是不值得别人放在心上的。”无奈苦涩的微笑,看得人心里发酸。
“你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希望有人看重你,将你放在心上。”笑看他微讶的双眸,“我说的不错吧?你还是有想追求的东西。雁石,既然过去的事让你不愉快,就忘了它吧。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无法挽回的事情就干脆些放手,什么都背着,早晚有一天会被压垮的。”
沈雁石怔怔的听着,心中如有所动。是呀,由死到生走了一遭,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一念至斯,忽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就好象扔掉了身上一个无用而又沉重的包袱,有一种许久都不曾有过的舒畅。
“你可知道为何人的眼睛要长在前面?”
“啊?”
“那是因为要让你向前看。”
什么?这是哪一家的道理?
偏偏说话的人一本正经,丝毫不觉得自己话语有多么的可笑,衬着那慑人的外表更增添几分滑稽……沈雁石禁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段飞鹰眯起眼睛——这是他生气的前兆。虽然他很喜欢看沈雁石的笑,可如果他笑的是自己,那滋味就不太好受了。更何况,这人刚刚还要死要活的,难得自己好心给他讲道理,他居然还敢笑话他?
“没什么。”沈雁石忍住笑,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能说出这样……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什么叫‘居然’?哼,我为什么不能讲出有道理的话来?”
因为你不是讲道理的人。不过这话就只能在心里说了,可不想触怒这个魔王——虽然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如何。
“我为什么不能讲出有道理的话来?”那声音还在忿忿地追问,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
大人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沈雁石微笑着不再答言,任那人抱怨不休。放松心情,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还是湿的,难怪觉得冷。瑟瑟的秋风中,身子不觉微微发抖。
“……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阿欠!”
通红的火光带来几分暖意,也映得整个山洞里一片光明。火堆上面有个临时绑起的木架子,搭着几件衣物。
“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许乱来。”
“我哪里乱来了?我的手乱来了?还是我的脚乱来了?”段飞鹰一脸无辜,可眼神闪烁,充满戏谑之意。
不错,他的手脚都老实的很,乱来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绕着沈雁石赤裸的上身打转,毫不掩饰的欲望令沈雁石不由想起在天山的那段荒唐的日子。本来没觉得什么不妥,现在却全身不对劲起来,不禁后悔为何不直接回赵府,还跟一只色狼同处一处。
如果沈雁石接着说“你的眼睛乱来”,那段飞鹰一定会追问“我的眼睛看了哪里你说它乱来?”那后面的话沈雁石可没脸说出口。而段飞鹰说不定还会追问下去,将他一军——那人的脸皮之后,沈雁石是早就领教的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发誓永不下天山一步么?难道你是来找我的?”
他猜的不错,段飞鹰确是来找他的。那日段飞鹰酒醒后发现没了沈雁石,简直象疯了一样四处寻找。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陷得如此之深,可是发觉时已经泥足深陷,拔也拔不出了。
本以为不得相见便可将这分情淡忘,不料相思却一日深似一日,每日里都似在受着煎熬;日间所见所闻最终总是脱不开沈雁石的一颦一笑,夜里所思所想也不外乎他的一言一行。过了不到半月,段飞鹰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想见沈雁石的愿望超过了一切!
他本就是个随性而行、任意妄为的人,虽将承诺看得极重,但又想此生若不能与所爱之人一起,纵然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倒不如应誓死了算了。一念至此,还有什么顾忌?带着玄土使下了天山。
他自己沿途打探沈雁石的行踪,又怕路上错过了,命玄土使马不停蹄先到沈家庄守着,分两路行事。终于在张家口的小酒店里发现了沈雁石的身影,正逢那掌柜要杀沈雁石灭口,他便出手相救。原想在这“英雄救美”的最佳时刻出现,不料远远看见沈凤举和岳子青行了过来,那沈凤举恨他入骨,他虽不惧他们,但转念一想,这两人是沈雁石的亲人,对上只怕雁石为难,终于忍了下来,隐身而去。
——象他这样的人,能为人着想,懂得忍上一忍,实是难能可贵了。
后来一路跟到赵府,便守在府外,这日见到沈雁石出来,便悄悄跟在一旁,这才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你要抓我回去?”
“不是抓,如果你肯的话。”语气竟不再若往常一般强硬。
沈雁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若我不肯呢?”
段飞鹰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他不肯了:“你的脾气这么倔强,你不肯的事谁敢逼你?”
“那你要回去?”他肯么?破了誓言下山,却无功而返?
“谁说我要回去?”段飞鹰板着脸道,“你若不肯随我走,我只好就留在这里,天天的磨你、劝你,用我的一片诚心感动你,终有一日你会随我走的。”
沈雁石看了他半晌,轻声道:“为什么……”
段飞鹰握住他的手:“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他眼中的深情坦白而真挚,沈雁石全身一震,缩回手去:“我值得么?”
“值得!”霸道的握住他的手,“值得,我说值得就值得!我认定的事是不会改的。”
顿了顿:“当然,我知道你心中所系并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段飞鹰是什么样的人?谁还比得过我?你倾心于我是早晚的事!”一脸的不可一世,似乎胜券已经在握了一样。
这一次沈雁石却没有笑他,低垂下头,不知道心里溢满的东西是不是就叫做感动。也不知是篝火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心里暖暖的,很舒服,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二十六
赵府后院西北角上,是一片竹林,竹林掩映中隐约可以看见几角雅阁,正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题“竹心馆”三个字。沈雁石的临时居住就在这里,理由是他喜欢清静。沈凤举说他大哥性子太孤僻,可只有岳子青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而真正的原因却是他说不出口的。
入夜时分,沈雁石才悄然回到竹心馆。他的衣裳已经干了,人也清清爽爽,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细心的人才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舒畅温和,比他任何时候的微笑都动人。
“雁石。”
上了门阶,手刚触到大门,一声轻呼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一个人从一旁的竹林中闪出来,看到这个人,沈雁石脸上的笑容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子青,这么晚了有事吗?”现在的他,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你这一天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有事,出去了,没想到你会突然来找我。”
脱口问道:“什么事?”
审问么?沈雁石淡淡的道:“一点小事,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出门还要报备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岳子青显然有些手足无措,生怕一句话说错令他不快——只因他心中有愧,在沈雁石面前就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他这样子倒有几分可怜,记得以前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那么沉稳自信,怎的如今却看来这般狼狈怯懦?不想看他这幅样子,推开门:“天晚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了。”
“雁石——”踌躇着,“你今天可曾去过花园?”
隐约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沈雁石强自稳住心神:“没有。”
“真的?”见他脸色如常,一颗心不禁放松下来。还好,他没听到,那个人影不是他……雁石是不能再受什么打击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有,你歇着吧。”
岳子青勉强笑了笑,慢慢转身离开。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沉重而疲倦,沈凤举的性子越来越暴躁,已使他疲于应付,更何况又要分出一半的心来顾念沈雁石,更觉身心具疲。沈雁石望着他的背影,微觉不忍,忍不住道:“子轻,你背负不起的,就放下吧。”
岳子清全身一阵,黯然摇头。
雁石,别的可以放下,只有你,你叫我怎生放得下?
“我讨厌那家伙!”
当岳子青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外的时候,一个声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