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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安使!”
总旗郭木德(蒙名额尔德木尼)发现了被钉在墙上的吴重山,他想拔出长矛,但却被吴重山摇头阻止,示意他用刀砍断前面的矛柄。
“吴安使,你忍着点!”
郭木德长吸了口气,手微微有些发颤。吴重山紧握着矛柄,朝郭木德点了点头。郭木德猛的咬牙挥刀砍去,“叭”的一声,矛柄一分为二,但吴重山仍是不能动,因为矛头还钉在泥墙里。那蒙古兵用力奇大,矛头已深深剌入泥墙一寸多,拔都难拔。郭木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吴重山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很是苍白,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火把照着,看着很是渗人。
“扶着我!”
吴重山微弱的示意郭木德将他扶住,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的整个人向前走去。
“噗哧!”
木柄从血肉肋骨间穿击的声音让郭木德心神一晃,换成是他,他断断做不到。
“呃!。。。”
吴重山嘶吼一声,在失去意识前终是挣脱了洞穿他身体的矛柄,然后双腿一软,就此昏了过去。前胸后胸的伤口不住往外喷着血,墙上那柄矛身粘满了血液。
“医兵,医兵!”
郭木德一边大喊医兵,一边手忙脚乱的解开身上的药袋,将金创药倒在了吴重山的伤口上,却都被血冲走。赶到的医兵只学过简单的包扎护理医术,还没遇过这种严重伤势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一边用棉花堵住吴重山的伤口,一边将人赶紧抬下去请随军郎中救治。这种伤势,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老天爷给不给活路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一章 都杀了
卞家河口的大火还在燃烧着,火光映红了天空。一些地方人已经不能进去,“霹雳叭拉”声中,房梁瓦片不住的坠落着。大火让这片方圆的温度急剧上升,令得正在搜寻救治伤兵的太平军将士们脸色通红,摸上去都烫人。
火场中,燃烧的不仅是房屋杂物,更是尸体。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具尸体正在火中焚烧着,但弥漫在空气中的肉焦味却绝不好闻。不少作战勇敢的太平军士兵可以忍受尸山血海,可以忍受满地人体器官和脑浆血液、残臂断肢,却无法忍受那股尸油香味。
周士相一路过来时,看到不少将士都在呕吐。他摇了摇头,回首发现自己的亲卫不少人也在吐,倒是新会老乡姚文龙却是一脸平静,看着呼吸很是顺畅,似乎一点也没有闻到那种“香味”。周士相没有问姚文龙何以如此泰然处之,因为他知道答案。这答案,也是他心中最痛苦的回忆。
不远处,一间大屋上的长长横梁终是在烈焰中重重落地,砸得烟尘火星四起。
“救救我。。。”
火场中,有微弱的求救声传来。姚文龙侧身挡在大帅身前,唯恐那里有什么危险。
周士相定睛看去,一个人正在艰难的向这边缓缓挪动。说他是人,却又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上正在冒着烟。
姚文龙走到那人前看了看,这是个清兵,后背四肢都被烧焦了,脸上也是焦黑一片,看不出是汉人还是满洲亦或蒙古人。那人看到有人过来,艰难的想撑起胳脯呼救,可胳脯刚抬起来,却“叭嗒”一声折断了,断裂的骨头尖子重重扎在地上,一股热气从断口处往外喷涌着。姚文龙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被烤得快熟了的清兵,拿刀在他的背上剖开。如刀切豆腐般,那清兵的后背很是轻松的就被刀尖划开了。上面的表皮层都熟了,下面半生不熟,被剖开的瞬间,同样热气喷涌着。
将刀放进刀鞘,姚文龙回来禀报:“是个鞑子。”
周士相微一点头,既是个鞑子,不管他是汉人还是满州人,都没必要去救,况且看他那样子,也是救不得了。
“大帅!”
“殿下!”
一路走过,但凡见到周士相的太平军将士都兴奋的叫着,叫大帅的是太平军的嫡系兵马,叫殿下的却是原先的郑军和浙军。这两个称呼听着没有什么不同,都代表了周士相的身份,但仔细品味,却又有些不同。
士兵们正在忙于救治伤员和搜救能用的军械物资,周士相抬手示意他们做自己的事情便好。他在一个重伤的百户面前停下了,这个百户是:廣枺媳闵饺耍囊惶跬缺磺灞扯希а嗟贾滤皇W詈笠豢谄
“大帅。。。我。。。娘。。。”
这百户死前喃喃说了几个字,虽不知道他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但周士相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转身吩咐正在登记伤员的一个安军中使:“回头将他娘安置在广州,军帅府专门供养。”
看着这个百户尸体被抬走以后,周士相叹了口气,这一仗的具体损失各镇正在统计,暂时没有一个准确的结果,但从眼前那些尸堆和重伤员来看,周士相知道伤亡不会小。
从南京征发的一些民夫正在用担架将伤员往设在运河的医营运,在那里,轻伤者简单包扎之后便会重返部队,重伤的则一批批由水师送回南京。
运河岸边,痛苦的声音充斥耳中,不时有士兵因为伤势过重死去。他们的尸体被同伴搬运出来,沿着河边一具具的摆放。每个太平军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名牌,上面刻有他们的姓名,籍贯及生前所属的营卫。
因受前世影响,周士相要求每一名太平军士兵在入营时都要在安军使那里登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死后,是愿意让自己安葬于太平军的集体公墓中,还是运回他们的家乡,葬在他们生长的土地上。同时下令工部铸造铁质名牌,以保证战死的每一个太平军将士都能在世上留下他们的姓名和事迹。
也许,有的人注定如流星般在这个乱世一闪而过,但即便是流星,在闪过时总有星光。是人,就有名字,就有家乡,就有牵挂。
军帅府统计过,一万个士兵中愿意安葬于集体公墓的不到十人,余下尽数是要求万一战死,请求部队将他们的尸骨运回家乡安葬的。
汉人的习俗,人死落叶归根,哪怕在外面当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最后大多都选择回乡老死,因为那里是他们的根。
运尸回乡安葬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在冬天尚可以办到,若在春夏天,就几乎不可能这么办。千里运尸固然是壮举,是义举,但却会造成不必要的疫病。眼下周士相还没有很好的运输条件能保证每一个士兵死后尸骨都能回到家乡,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如秋冬,他会满足士兵们的愿望。不然,只能选择火化,将他们的骨灰送回家乡。
在医营,周士相看到的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受伤士兵痛苦挣扎的样子让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谁都是爹生娘养,没有谁比谁更尊贵,生来就高人一等。所以,他不认为这些士兵就应该为自己而死,为汉民族的复兴而死,他们只是不幸者之一。但,这个不幸,没人能够阻止发生,相反,这个不幸还会继续,直到中华大地再无异族。
没有士兵看到大帅到来就挣扎着起身,要说什么让人感动的话,周士相也不需要他们这样做。医营的气氛很是消极,甚至说是绝望。周士相也不认为自己的安慰和鼓励就能让这些垂死挣扎的士兵们活下来,能够让那些断手断脚的士兵重新生龙活虎。他能做的是在哀号声中向前走去,甚至都不能影响抢救的郎中和护兵工作。
走出医营,来到运河边,周士相呼出了一口气。哈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好像雾般。冷风吹拂着运河水,身后却是映红半个天空的大火。
血与火,冷与热,就在这里交织着。
于世忠和铁毅找了过来,他们告诉周士相,抓到的俘虏有一万多人,其中满蒙兵有两千多。
“这些清军人不少,咱们伤亡太大,可以将他们补到各镇。”
于世忠建议不要将俘虏杀掉,这一仗虽然获胜,但也是惨胜,各镇伤亡在八千余人,有的营缺员严重,急需新兵补充,所以将这些俘虏补入各镇再好不过。
铁毅对此不置可否。
周士相盯着运河看了片刻后,侧身却说道:“都杀了,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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