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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看见匕首刺来，就拼命向后躲闪，老太监虽然看着瘦弱，但力气比沈默大多了，更紧地抓住他的衣袖。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沈默拼尽了全力，向后一退，便听“撕拉，一声，竟把整个衣袖扯了下来了，沈默一下挣脱了……
捏着手里的一截衣袖，老太监一下愣住了。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先也没有这种准备。因为他在宫里多年，知道高官官服是衣帽针工局所制，质量绝对上乘。谁会想到，堂堂大明首相的衣袖，怎么能这么不结实？
但现在可不是思考的时候，老太监见沈默因为用力过猛，趔趄着摔倒在地，想也不想，立即róu身上前，一个泰山压顶，腾空扑向沈默。
“啪啪啪啪，然而就在此时，大殿中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至少有十发子弹，从各个方向击中了他。
老太监如遭雷击，充满仇恨的面孔jī烈痉挛着，用尽生命中最后一点气力，将手中匕首朝沈默掷了过去，正中他的xiōng口。
见匕首chā入沈默的身体，老太监笑子，口鼻喷出鲜血，破口袋似地落在地上，chōu搐几下便断了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发生于电光火石，结束于兔起鹘落，直到那老太监被打成了筛子，众人才反应过来，宫nv的惊叫声，百官的怒斥声，shì卫冲进场的脚步声掺在一起，场面一下子húnluàn起来。
“保护皇上！”锦衣卫先冲到御阶之上，围chéng人墙把万历圈在当中。
“别管朕，看看首辅怎么样了！”万历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他现在顾不上深究，为何万无一失的局面会搞成这样，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沈默死透了没有！
“首辅大人自有护卫，末将必须先保护皇上离开！”带队的锦衣卫一挥手，将他半拖半架，带离了luàn成一团的大殿。
大殿中，沈默倒地的地方，也被锦衣卫围了个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不许靠近。百官急于得知沈默的安危，又把那些锦衣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位内阁大学士赶紧亲自维持秩序道：“大家不要围着，让太医过来看看，不要耽误了医治！”
百官这才让开去路，让太医院的孙院正过来过之后，孙锡直摇头，对锦衣卫道：“把元辅大人抬到太医院去，要小心伤口。”锦衣卫听大夫的，很快抬来了一片mén板，把沈默抬到上面，由两道人墙组成的通道出了大殿，径直往太医院去了。
孙锡刚要跟出去，却被百官围上，七嘴八舌的询问元辅伤情。孙锡却只是摇头不说话，最后还是次辅张四维开口道：“元辅当庭遇刺，明日必定举国喧哗。这种事越是遮掩，就越容易引起húnluàn，孙院正还是实话实说吧。”
“哎”孙锡这才字斟句酌道：“我只能说，刀上有剧毒，其余的在圣旨下来之前，恕难奉告”说着朝众人一抱拳，急匆匆地跟上沈默的担架。百官稍一迟疑，大都跟了上去……
太医院位于紫禁城东侧的南三所以东，距离文华殿只有百丈远，因此须臾便至。
孙锡指挥着锦衣卫将沈默安放在点满灯光的净室中，然后便把闲杂人等赶走，只留下他和几个助手，立即给沈默动手术包括孙锡在内，这屋里所有人都是沈默的人，他们早就接到通知，今天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孙锡先命人将那匕首用线吊住，然后小心翼翼的剪开沈默身上的宽大蟒袍，便见里面竟是一件极轻便的贴身锁子甲。那匕首的力道真猛，竟把这样极其坚韧的一件锁子甲，也刺穿了个小口子。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刃尖卡在了锁扣上，所以才给人以拔不出来的感觉。估mō着即使入ròu也不会深了，孙锡便稳稳地握住匕首，轻而易举的便拔离了沈默的身体，倒是和那件甲分开，用了他不小的力气。
在灯光下仔细打量那把匕首，孙锡不禁倒吸口气，这种剧毒只要刺进身体，不用创口多大，就能要人xìng命。他眯眼观察刃口，发现并无一丝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助手已经解开了沈默身上的锁子甲，lù出里面的一件生丝和金丝hún编的软甲。再除掉这间软甲，就见元辅大人还穿着生丝内衣…足足三层防护，恐怕连子弹都能挡住，何况是重伤后掷出的匕首？
至于沈默的昏mí，是因为他身上的防护都是柔软型的，在冲击力面前没有效果，那匕并正中心口，一下子就把他砸晕了。@。
第**五章 难料（中）
第五章难料…
短暂的昏厥之后，沈默恢复了神志，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属下严重失职，险些陷大人于万劫不复，”余寅跪在他面前道：“请大人严惩！”
“这事儿也怨不得，”好半天回过劲儿来，沈默轻抚着胸口道：“百密还有一疏呢，何况我们的暗线再多，也不得时刻都盯着皇帝。”
“皇帝这次简直出人意表，属下确实没想到，所谓投毒竟然是幌子，他竟然用了刺客。”余寅羞愧道。
“年轻人感动嬗变，”沈默的声音转冷道：“本就是最难估计的。”
“是的，连他身边人都不知道，应该是皇帝临时起意。”余寅颔首道：“不过这手确实厉害，要不是大人穿了三层甲，真要被他得逞了。”畴前年开始，沈默只要进宫，就一定会在官服下着甲，今天明知道皇帝会暗害自己，他自然更要严密防护，结果就穿对了。
“要不是皇帝要我用他的金樽，让我浑身寒毛直竖，怕是躲不过这一劫的。”回想刚刚的场景，沈默有些后怕道：“太祖实录上记载，昔时高皇帝宴饮功臣时，曾经过两句话‘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后来那些大臣果然死于他的刀下。”
“金杯在前，白刃在后……”余寅闻言震撼道：“皇帝会不会不晓得这个典故。”
“不成能，太祖实录他不知已经了几多遍，早就烂熟于xion默摇头道。
“这就太奇怪了。”余寅惊讶道：“皇帝没事理在脱手前，还要这样提醒大人。”
“我也不知道，也许皇帝想让我死得明白……”沈默摇摇头道。
“大人，把这个问题交给史家去研究吧。”余寅道：“现在已是个死我活的局面，皇帝的生死还捏在我们手中，究竟如何措置他，您得拿个主意。”在事先的预案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一切都是在沈默遇刺后的应ji反应。
“看来一直是对的……”沈默终于对皇帝不抱幻想，剧烈咳嗽起来道：“今夜鬼门关上走一遭，我反而想通了。”着轻叹一声道：“要破此困顿之局，唯有无君无父……”
“属下今夜就可以让皇帝去死！”余寅沉声道。
“不可，皇帝不是不得死，可是现在不可。”沈默摇头道：“虽然那刺客口门g语，但明眼人都知道，金樽在前、白刃在后，这是皇帝的放置。同样事理，今天皇帝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
“那何时脱手？”
“弑君之后，后果如何收拾。”沈默轻声道。
“效仿武庙绝嗣事！”余寅脸色刚硬道：“另择一宗室立之！”
“当天下人是傻子？”沈默扶着炕几，摇摇头道：“先不这个。我最近常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累，怎么看？”
“大明的九州万方都在大人肩上，您还想探索一条前所未有之路，”虽不知沈默何出此言，余寅还是答道：“并且现在皇帝年已十八，久已跨越应当亲政的年龄。大人当国，便等于皇帝失位，成为不得并立的形势。大人把皇帝往先帝的路子上培养，但皇帝却处处效仿世宗，君臣不得融洽，您的心理难免陷于极真个矛盾状态，直至今日……”
“果然是旁观者清。”沈默颔首道：“白了，我的痛苦源于不自量力，以一人之力匹敌千年皇权，焉能没有泰山压顶的痛苦？即使侥幸胜利了，也是我一个人的胜利。并且胜利了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糊涂点的，可以做霍光。气魄大一点的，可以做王莽。但非论哪一个，都依旧是老一套的改朝换代，跳不出帝王将相这个窠臼。”顿一下，他苦笑道：“何况这个讲究忠孝的时代，也不容王莽、霍光的呈现。”
“大人的意思是？”余寅能感觉出，经历了生死之间，沈默的心境产生了很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