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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心中奇怪道:‘分明是没有人的,大人为什么还要叫,难道是叫鬼吗?’便把自己吓得毛骨悚然起来。
这时隔壁一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探出头来道:“你们找谁?”
“这位大叔,”海瑞转过头去道:“我们不找谁。”
“不找谁敲什么门?”
“我们是从苏州城而来,往太仓州去,因为道路泥泞慢了行程,赶不到客栈,只能来贵村叨扰,祈求借宿一宿。”海瑞满嘴酸乎乎的,像极了老百姓心目中那些冬烘账房之类的酸先生。
“哦,别敲了,他们家没人了。”老汉端详他半晌,感觉不是个坏人,便打开门道:“过来我家吧。”手下这才恍然,原来大人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多谢老人家。”海瑞感激不禁道:“我会给您钱的。”便和手下牵着骡子进去老人的院子。
“什么钱不钱的,”老汉一边给他俩指栓牲口的桩子,一边打趣笑道:“你是个教书先生?”
“不是,账房。”海瑞道。
“都差不多。”老者将他俩领进屋去,给他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老伴,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子,里屋里还有媳妇儿和闺女,当然不会出来相迎了。
老婆子便为客人张罗饭食,老头请他坐下,拉着孙子道:“这是大儿子的,小儿子的还在怀里呢。”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
庄户人家的晚饭自然粗鄙,黑面汤加粗粮饼子,还有些萝卜咸菜而已,但对海瑞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倒是那手下吃惯了白面,嗓子受不了粗粮,只好推说有胃病,喝汤吃咸菜。
海瑞本来就是农家出身,又见多识广,此刻刻意与对方拉近距离,自然不太困难。一顿饭下来,便已经跟那老汉称兄道弟起来。
“您的儿子呢?”吃饱了饭,海瑞端着粗茶碗,轻啜着杯子里的苦茶,问道。
“哦,两个儿子都在大户家当长工。”老者笑道:“现在农忙时候,老爷家的活太忙了,便都住在庄子里不回来,管吃管住,还双份儿钱,划算的很。”
“原来如此。”海瑞呵呵笑道:“我说隔壁家里怎么没人呢,原来是给人扛活去了。”
“哈哈……”老头笑道:“我说你这位先生,光会算账不看世事,老魏家那么大的宅院,自己的活都干不过来……”说着一下子消沉下去道:“哎,可惜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那家已经破了。”
“破了?”海瑞装作好奇问道:“怎么破了?”手下现在对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心说,原来除了声东击西,还有抛砖引玉的目的啊……
“破了就是破了,问那么多干什么!”老头突然烦躁道。
“哦,”海瑞被训了,仿佛很不开心,一脸的沮丧坐在那里。
老者大感抱歉道:“我给先生赔不是了,您千万别在意,只是他们家的事儿啊,咱们还是别提的好。”
“怎么?闹鬼吗?”海瑞一脸紧张道。
“不是闹鬼,是人闹的。”对于很多热情似火的人来说,保守秘密实在是太困难的一件事了,这老先生恰恰就是其中一位,虽然提醒自己不说不说,却还是忍不住透露一星半点。
“人闹的?”海瑞好奇更胜了,追问道:“您快,好奇死我了。”
“不是我不想说,”老者苦着脸道:“实在是说不得。”
“怎么说不得了?”海瑞问道:“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哎,那就跟你简单。”老者心说‘要是不说的话,非得把咱俩都憋死’便道:“隔壁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大人物,结果一家被B得死的死,散的散,就是这个样子,”说着紧紧抿住嘴道:“这事儿不能说太细,你就别再问了。”
“难道官府不管吗?”海瑞那会听他的。
“官府?”老者哂笑道:“没有官府在后面撑腰,谁能如此横行霸道?”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说:‘好了,就此打住吧,可别再说了。’
“原来如此。”海瑞呵呵一笑道:“您看,说是不说不说,您全给我讲明白了啦。”
“我没讲多少啊?”老者奇道:“就这几句你就听明白了?”
“嗯,我这人理解能力超强。”海瑞笑道:“不信我给您复述一遍。”便将那魏有田所讲,隐去姓名和非得亲见才能得的细节,讲给老汉听。
老汉一脸错愕,然后给自己两个嘴巴子道:“这是嘴吗?这是个漏勺啊!”
海瑞却心中一片冰冷,因为按照魏有田所述,那天抓人的时候,是县衙里的捕头,后来他还去县城告状,见过县令老爷哩!
那就是说,这件事上,昆山县令祝乾寿真的脱不开干系了。
第四二五章 都卖的什么药?
见老者一脸懊丧,海瑞安慰道:“老丈你放心,我是个外乡人,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这话只当是长夜无聊,我俩感解解闷用的,明天我就全忘了。”
“真的?”老者问道。
“那当然了,”海瑞点头道:“你好心留宿我,我怎么回害你呢?”
老者这才放了心,便点点头,喝口水,道:“罢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咱们就说道说道吧。”将憋在心里直痒痒的秘密,一点不留的讲了出来。
他魏家确实因为田地被冒献。而与沈五接下梁子,并打跑了前来收地的人,结果引来了沈五的报复,他们雇请巡检司的官差卷土重来,将魏家的三个儿子全部打伤,强行占了他们家的地,并扬言魏家要是敢再胡闹。就要了他们全家的命!
有道是祸不单行,魏家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魏有田的二儿子因为后脑勺被打伤,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悲愤之余,老大和老三决定进城告状,谁知被撵出县城,由差官顶着驱逐出境,他老婆本就身体不好。又连遭打击,竟然也死了
魏家的悲惨遭遇,引起了乡亲们的义愤,原先觉得县太爷还不错,现在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昆山县也不例外事出以后,巡检司的人数次下来,威胁他们不许跟任何人提及此事。否则就如何如何云云。
听完他的讲叙,海瑞已经是怒发冲冠了重重一拍桌面道:“这真是岂有此理!”唬得老汉一**坐在地上。里屋里睡觉的小孙孙,也哇哇大哭起来。
第二天,辞别了老汉一家,海瑞吩咐跟班府城报信,自己却没有离开,而是挨门串户,开始打听魏有田的事儿,谁知闻者变色,闭门掩户,纷纷避之不及。
海瑞并不气馁,一家家继续敲下去,谁知事儿没问出来,还反把狼给招来了。
“就是他!”本村里正带着巡检司的人,从远处跑过来,对着孤身一人大喊大叫道:“就是他到处打听魏有田的事儿!”
巡检司的官差围住海瑞,先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衣着普通,面色黝黑,一看就不像什么人物,不由放心问道:“你是什么人?”
“路见不平的人。”海瑞淡淡笑道。
“跟我们走一趟吧!”头目冷笑道。
“为什么?”海瑞问道:“我犯了哪条王法?”
“在这里我们就王法!”头目鬼笑一声道:“带走!”便有如狼似虎的官差上前,要将他用链子锁了。
海瑞一摆手道:“不用锁,我自己会走!”
还没说完,便有人道:“哪来那么多屁话!”被用铁链捆了上身。拖着往村外去了。
那留宿他的老汉看了,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把门紧紧关上,祈求佛主保佑,不要牵连到自己。
且说那跟班急匆匆回到苏州城,手持着海瑞的亲笔信,直接进了府衙,见到了值守的归有光。
归有光大惊失色,赶紧去签押房找沈默。
看了那封信,沈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大人,得赶紧派人去找海大人啊!”归有光着急道:“万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麻烦就大了!”
“现在的麻烦就够大的了!”沈默阴着脸道:“祝乾寿骗了我,海瑞又决意查一杠,这件事只能摆在台面上来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大人,”归有光顿一顿道:“赶紧把海大人找回来,还是可以将这事压下去的。”
“不可能了,他为什么把手下都支走,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沈默摇头道:“就是想给那些人机会。让他们对付他,好把事情闹大,逼得省里。甚至朝廷,不得不过问此案!”说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