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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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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作俑者当是杜侧妃无疑,偏偏她又死得蹊跷。不说皇宫内院,便是寻常百姓人家,皇城一带也有多年不闻有天花重现。

    牵涉上安国王府,本来简单的事便变得扑朔,杜侧妃的死也有待重新考证,何况徐昭仪没有任何动机。崇明帝细细思忖,也不信一向贤良淑德的徐昭仪会做这种糊涂事,坏孟昭仪子嗣的性命。

    轻叹一声,崇明帝对楚皇后说道:“你便费些心思,将此事彻查一番。”

    楚皇后方才只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关心则乱,此时稳下心神细细琢磨,徐昭仪确实没有动机。若她想对阿动手,岂肯等到阿羽翼渐丰,又在即将册立太子的非常时期?

    两兄弟亲厚,这些日子同进同出,楚皇后都看在眼里。

    阿萱九月封王,日后必然是阿的左膀右臂,楚皇后自问位列四妃便是徐昭仪梦寐以求的恩典,绝不会令儿子觊觎属于阿的皇位。

    如此一来,到是安国王府那位杜侧妃,送这么一块木版给阿萱才显得更为居心叵测。或者杜侧妃想要的其实是阿萱的性命,孟昭仪无故被殃及池鱼。

    杜侧妃已经落葬,连尸骨都烧成了一把灰。便唯有传了辛侧妃前来,看她晓得几分实情。

    凤鸾殿里传了口谕,楚皇后命辛侧妃即刻来见。

    辛侧妃不料当日一块木版牵出这场风波,只惊得目瞪口呆。她对天发誓,确曾听杜侧妃说起,阿萱从小喜欢木头、手工之类的东西,这块木版是杜侧妃的父亲刻制,她特意送给阿萱把玩。

    至于说阿萱又将木版转送孟昭仪,她便一无所知。

    孟昭仪身上始终有着迷团,如今人已做古,难叫死人开口。

    单凭辛侧妃的证词,不过能证明那木版的来历,依旧难洗刷掉徐昭仪的嫌疑。

    徐昭仪如今更为镇静,见楚皇后微微沉吟,她重重叩下头去。

    如今脱簪待罪,徐昭仪那一头乌发披在素白的衣衫上,显得人更为清瘦:“臣妾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相信清者自清,皇后娘娘终将还臣妾与阿萱的清白。臣妾自愿下到诏狱,等候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你也不用入诏狱”,楚皇后缓缓摇着手间的纱扇,无名指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映着宫灯的银辉,泛出凝碧的色泽。

    楚皇后平静地对徐昭仪说道:“便从今日起,禁足在你宫内,好生反省这件事情。至于阿萱,你暂时不能与他见面,要他与阿一起住几天,本宫也会人好生照料,你无须挂心。”

    分明是相信自己的清白,只是一时无法替自己洗脱罪名,徐昭仪心内感动,泪如雨下。她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礼:“罪妇谨遵皇后娘娘安排,必当每日抄经念佛,祈求佛祖保佑,真相早日大白。”

    起起伏伏,慕容薇一直陪在楚皇后身边,直待徐昭仪被嬷嬷们带下去,她方才回过神来。

    有前世里两位昭仪娘娘的大义在先,慕容薇不相信徐昭仪会行不轨之举。反倒是牵扯上安国王府,背后不知又有着什么阴谋。

    前世里对那两位侧妃印象淡淡,记不起她们最后是什么结局。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姨母自尽在城墙之后,做了千禧帝君的苏暮寒并未追封姨父与姨母,宫内更没有过姓辛与姓杜的太妃。

    想必是恨极了留着楚家血脉的姨母,苏暮寒连最后的尊荣也不愿给她。又或者,一并恨着当年拒绝帝位的姨父,苏暮寒打心眼里要与他们划清界限。

    对待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又何况是那两位侧妃。慕容薇估计她们不是死于当年的那场战乱,便是死于苏暮寒剑下了。

    见母后一直沉吟不语,慕容薇手头没有证据,无法开口替徐昭仪说话,唯有娇憨地摇着母后的胳膊,嗔道:“阿薇饿了,陪着母后一起用膳吧。”

    母女二人简单用了晚膳,秦瑶斟上茶来,楚皇后有心历练女儿,侧目问道:“阿薇,你觉得徐昭仪是否是冤枉的?”

    “徐昭仪人淡如菊,女儿不信她是那种不堪之人”,慕容薇搁了茶杯,认真与母后对视着,笃定地说道。

    牵涉到了安国王府,只怕那才是幕后的黑手。

    慕容薇条理分明地分析着,思路极为清晰:“杜侧妃死得蹊跷,不说天花如今少之又少,便是真得身染天花,安国王府又不是请不起大夫,又怎会连一日两日都熬不过。”

    女儿的话不无道理,楚皇后心里决定要从安国王府下手,好生查一下这杜侧妃的底细。

第三百四十七章 遥望

    方才还是星辰点点的璀璨夜空,一眨眼的功夫,七月半的夜雨夹着狂风,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徐昭仪所居的紫霞宫笼罩在一片厚厚的雨幕里,显得格外萧瑟而凄凉。

    雨势极大,伴随着电闪雷鸣,廊下的铁马也不甘寂寞,发出叮叮的响声,在大雨滂沱的夜里格外狰狞而深远。

    宫内那些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花圃如今成了一片狼藉,老树上的虬枝被风吹断,散落在花圃旁边,海棠花又零落成泥,碎成一地残红。

    宫外不远处的亭子里,内侍小常撑着一把大大的竹骨绢制描绘泼墨水山的雨伞,挡住那些斜斜飞进亭子里的雨水。伞下,慕容揽着慕容萱的肩膀,兄弟二人并肩而立,遥望着徐昭仪紫霞宫的方向。

    又是耀眼的闪电撕开漆黑的夜幕,一个焦雷轰隆隆从头顶滚过。伴着那咔嚓嚓的脆响,慕容萱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慕容将他揽得更紧,语气柔和又不失鼓舞:“阿萱,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一些,狂风暴雨算得什么?想想你当日如何不敢骑马,如今不是已然驰骋在马场上么?”

    慕容萱眼里含着泪,双手环住慕容的腰身,显得委屈又无助:“皇兄,我不害怕天上的雷,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母妃。”

    “阿萱”,慕容蹲下身子,拍着他瘦弱的脊背,目光凝视着紫霞宫的方向:“你相信你母妃的为人吗?”

    慕容萱用力点着头,大声说道:“我信我母妃的为人,祸害孟昭仪母子的人一定不是我的母妃。”

    “那你就安心等待,你母妃今日说了,清者自清。你要相信母后一定会还你母妃的清白。反而是你,不在母妃身边的日子,一定不要让她担心。”

    不经意间,慕容不再是去年那个还挂念着捉鸟雀玩耍的孩童,褪去青涩的童年,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位高权重的内阁,他已然初露了锋芒。

    今日劝解慕容萱的话,全是发自他的肺腑。小常将慕容萱带到他身边时,已然将长春宫里的一幕一五一十说得清楚。

    若是木版由徐昭仪淬毒,她如何舍得由着阿萱摆弄,又由着他送去长春宫,还慢慢教着孟昭仪把玩?

    若说是阿萱,他那一日整个白天都随着自己在马场,即没有时间更没有动机。更何况那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又哪来那些心机与毒药?

    徐昭仪脱簪待罪,慕容却不相信她是那只幕后的黑手,而是同样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安国王府上头。因此,他晓得慕容萱对紫霞宫满含牵挂之情,便冒雨带他来到紫霞宫外头,又遣人去瞧徐昭仪的安好。

    锦上添花时时有,雪中送炭能几人。

    倚着兄长并不宽厚的肩膀,慕容萱虽小,却也真切地体会到那一片关爱之情。

    他将手臂环在慕容脖子上,离得兄长更近。无声的热泪一滴滴滚落下来,又想起兄长告诫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那些话语,脸上的泪水便被他用衣袖擦得干干净净。

    在这个大雨如注的夜里,幼年的慕容萱第一次懂得与母妃分离的恐惧与隐忍,更理解了兄长赋予的亲情与温馨。

    咫尺之遥的紫霞宫内,徐昭仪只挽了简单的发髻,换了身淡青色暗纹的衣裳,通身上下半点饰物也无。

    自打从长春宫回来,她便虔诚地跪在小佛堂里。西方三圣的白玉像慈爱而安详,俯视着徐昭仪清瘦的身形。她已然待了足足两个时辰,依旧一动也不动。

    宫人们瞧不过,送了晚膳上来。楚皇后并未发话,御膳房里也不曾克扣徐昭仪的份例。见依旧是平日的鲍参翅肚,恐是对菩萨不敬,徐昭仪命人撤下,只就着一碟盐水煮的茴香豆,用了小半碗米饭。

    简单的饭菜,徐昭仪甘之如饴,心里反而宁静。

    自己被禁足,贴身的宫人却可以出去,徐昭仪吩咐道:“回头告诉御膳房,我如今是待罪之身,又在佛前颂经,每日只须送些素食过来,万万不可奢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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