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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瓦黑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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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汉林追上前去问:“能补订吗?”    
    “—周订—次。他要补订,你要补订,我还要专门划出—个人来伺候们们吗?”    
    往回走的路上,刘汉林问我:“你在那儿得罪他啦?”    
    我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刘汉林,他叹了一口气,“谁让你知道人家丑事的?”不过,他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一路上不停地向我打听详细情节:“是光屁股吗?”我说:“干吗光屁股?穿着裤汉。”(那些年,我总觉得马水清、刘汉林他们几个都比我多知道好多事情,我常常显得很傻。)他还问这问那,问得我很心烦,因为我在想我这—周没饭吃怎么办。    
    当天晚上,我回了一趟家,弄了点干粮,加之马水清他们每天分一点米粥给我,才勉勉强强地馄了—周。    
    施乔纨也跟我过不去,她让姚三船通知我补交学费。    
    我去了会计室,问她:“我的学费不是免掉一部分了吗?”    
    “你家并不穷,穷还老去镇上吃猪头肉?”    
    “那是马水清花的钱。”    
    “你还挺有福气的嘛,反正不能免!”    
    “邵其平老师通知我说免了的。”    
    “他说免,让他替你掏钱。我这里不管。我只知道你欠着学费。”    
    我只好转身出来去找马水清借了钱,把学费交了。    
    那天夜里,我没有拉稀,但我却跑到大厕所里去蹲着。天气已暖,厕所里臭烘烘的,但我坚决地蹲着。我用眼睛盯住前面那间屋子。这天夜里,没有讨厌的猫,万籁俱寂。厕所离那间屋子很近,有什么响动这里都能听见。然而左等右等,除了听到施乔纨迷迷瞪瞪地把羊子叫起来撒尿,其他任何响动也没有。我又躲到食堂旁边的白杨树后面守了一阵,终于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好,悻悻地跑回宿舍。    
    春末的一天早晨,我去水码头洗手,脚刚踏上木板,那木板便向下沉去,吓得我立即跳到岸上。我再回头看时,只见木板从架子上滑脱了,在水上漂着。    
    “把木阪够上来!”岸上响起白麻子的声音。    
    “这不是我弄开的。”    
    “你还赖,我这里亲眼看见你把它蹬开了的。”    
    “拴木板的铁丝断了,我刚一踩上去,它就往下沉。”    
    “我刚刚还挑了满满—担水,它也没往下沉,怎么你—踩上去就往下沉?这铁丝是谁弄断的?”    
    “反正不是我弄断的!”    
    “你嘴还硬。它总不会是自己断吧?”    
    “那我不知道。”    
    “你还不把木板够上来!”    
    “我不够!”    
    “是你说的,林冰!”    
    “说了怎么着?我就不够!”    
    白麻子把水桶咚地扔在地上,“我偏要让你够!你今天如果不够上来,你,以后就甭想在食堂订伙食!”    
    我掉头—看,只见木板正朝河心漂去。我有点心虚了。万—白麻子也不去够木板,让木板漂走被人捞了去,学校还不让我赔?再说这木板也确实是我蹬开的,万一白麻子真不让我订伙食又怎么办?我被白麻子抵着,只好一边哭,一边转身走向水中……    
    水有点凉。当我的手抓到木板往岸边拖时,我忽然有了仇恨,并有了—股勇气。我仰视岸上的白麻子,把眼睛瞪圆了望着他的麻脸。我终于把木板拖到了岸边,然后像扔一具死尸—样将它扔到岸上。我水淋淋地走上岸去。不知是因为气喷还是因为被河水冻的,我浑身直打哆嗦。我想,我当时的目光—定很凶。因为我看见白麻子的神态有点虚弱起来。他的反应给了我巨大的鼓舞,我便越发地瞪圆眼睛,并咬着牙,攥紧两只拳头,一副要对他进行还击和报复的样子。    
    “小林冰,你干吗那么凶?”    
    我根本不答理他,像—条抖着浑身水珠的落水狗—样冲着他走过去,逼他只好把路出来。    
    “小林冰!……”    
    我转过身去,把头一歪,“哼!”    
    这—“哼”,使白麻子忽然醒悟,发现我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这一“哼”,使白麻子清楚地听出一句潜台词:我要把那天夜里见到的事到处张扬!他立即心虚,跑过来想拉住我,但我却撇下他,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了。    
    远远地,我听见施乔纨说了—句:“你总是没轻没重地逗人家小林冰。”    
    逗我?逗你妈个X !


第一部分河边小草房里的老头(4)

    第四节    
    当时全县的学校都在做一件事情:精简人员。    
    白麻子害怕起来了,一下子变得对我很亲热。只要一见到我,就笑嘻嘻的。那天中午,我在棚子下吃饭,白麻子走过来,“林冰,你来一下。”见我把饭盒摆在桌上,又补充了一句,“把饭盒带上。”    
    我拿着饭盒跟他走进食堂。    
    他揭开盆盖,然后用长柄铁勺舀了一灼红烧肉倒进我的饭盒。    
    白麻子烧的红烧肉是很地道的。即使今天,我的记忆里还飘散着那种味道。我扣上盒盖,赶紧走出了食堂。    
    从此以后,我总能不断地从白麻子那里弄到好吃的。    
    一开始,我还有点“硬骨头”的样子,脖子梗梗的。但白麻子不管,执意要向我表示亲热。加之那些美味挡不住的诱惑,我便不卑不亢地接受了他的亲热。我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种默契,进行着—种无声的交易。但双方在给予和接受时,又都故意忘却了它的背景,而竭力做出很自然的样子,似乎想使对方感觉到,这一切皆是没有什么原因的。我们把“交易”几乎抹得—丝不剩,我甚至常到食堂来与他聊天。我好像真的忘记了一切,我什么也没看见。    
    马水清用手掐了一下我的腮帮子,“白麻子想把女柳嫁给你。”    
    我踢了马水清一脚,但没踢着。    
    施乔纨对我也好起来。她扮演的是—个母亲的形象,—个圣洁的、温柔而又慈爱的母亲。她总叫我“小林冰”。这“小”    
    字,一下子把她与我的位置都标了出来:她是给予爱抚的,而我是接受爱抚的。她或是用疼爱而又嗔怪的样子说:“膝盖都磨破了,还去打篮球!”或是板着脸却在目光里透出一丝温暖,‘你这孩子太不讲卫生,把萝卜在袖子上擦擦就吃下去了,就不怕肚里生虫子?“有一回,她甚至用手抚摩了一下我的脑袋。这—抚摩,就永远把我固定在了”小孩“的位置上。    
    夏天到了,我们都脱去了长裤和长袖衫,身体自由多了,总想蹦踺。白天长了,又总有许多时间玩耍。然而油麻地中学除了树荫下几张水泥乒乓球桌(已缺角),就那么一块篮球场。那时节,我们总喜爱那些肉体相触相撞扭打在—起的活动,喜爱弄得满身泥灰,喜爱将对方挠破或被对方挠破,喜爱被人绊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直哼哼,喜爱集体性的争斗,喜爱—伙人与另—伙人打得头破血流。因此,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喜欢打篮球。我、马水清、刘汉林总喜欢分在一边。    
    我从小就很机灵(有人说我是“灵雀子”),身体极轻巧灵便,善于突破、躲避和隐藏(有人叫我“猴子”)。我最得意的—招,是我能在急速的奔跑中突然刹住脚步。我深知自己这一能力的妙处,因此经常去捉弄些个头高大、身体笨重的同学。我去撩逗他们,直把他们撩逗急了,要抓住我揍一顿。我奔跑开去,他们就在后面穷追。我并不把他们落下很远。我不停地躲闪,只是让他们的手稍微碰到我一下,却总逮不住我。等折腾了几个来回,我笔直地跑去,并越跑越快。我要把他们的奔跑惯性拉到最大的限度。这时,我直朝一棵大树跑去。当我离树只有一尺远时,我突然—闪,改变了奔跑方向,而迫我的人却一头撞在树上,跌坐在地上。要不,我直朝一条小渠跑去。当我到达渠边时,突然—闪,改变奔跑方向,沿着渠边跑开了,而追我的人却扑通跌进了水渠里。这一招,我在篮球场上经常使用,并且总是连连得手。    
    马水清打球的样子极难看,张牙舞爪,运球走动时,像头跛脚牛一颠一颠的,但他的倒手勾球却使人防不胜防。刘汉林的“端大便桶”自然是—绝。我们三个非常善于打小配合,因此,我们是油麻地中学篮球场上的一景。我们几个便越发地喜爱打篮球。逮到机会,就抱—只瘪瘪的蓝球往球场跑。如果没有课,能玩到天黑见不着人影,光凭球过来的“嗖嗖”声去判断球的位置,去枪球、运球、投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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