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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着眼看阿文。
“你怎么不在家睡午觉呀？”
王继东看看阿文，又看看阿文身后。阿文身后空无一人。
一只麻雀由屋檐像石子一样坠落。
王继东说：“我爸妈又打架了。”
接着他说：“王颂毛死了。”
阿文觉得似乎周围一切都变成黑白两色了。阳光泛着一片淡紫色。
“黄老师上他家告了他爸。”王继东说，“他爸狠揍了他。今上午他爸把他锁在了屋里，没让他上学，他就喝了敌敌畏了。喝了觉得渴得慌，又喝脸盆里的洗脸水。他喝了药可能觉得后悔了，叫邻居阿姨叔叔救命。最后就死了，没命了……现在全校都知道了。”说着，王继东看着对面的墙。把那截干丝瓜秧塞到嘴里，咬着，一声不吭。
阳光中，一只麻雀在作惊险的飞行。
开会大楼里叫春的猫开会大楼里叫春的猫：托尼熊（1）
作者简介：本名汤涌，现在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攻读硕士学位，2002年开始发表小说，曾有三篇小说先后入选《王小波门下走狗》《一群特立独行的狗———王小波门下走狗三十家》《王小波门下走狗第三波》
原序如下：
一个伟大作家说
作品完成之后，就是广大读者的了
我说，作品完成之后，就是广大女读者的了
所以我不是伟大作家
是伟大男作家
以此文献给在无聊中痛苦挣扎的人们
引子：开会大楼、爱国胡同和就业形势
熊爱国住在爱国胡同16号，这条胡同是小石城城区里唯一的贫民窟。厕所是旱厕，水龙头一院一个，临街的窗户很高，高到要站到凳子上才能看见外面的情况。16号的北屋紧靠着旱厕，这个旱厕有点名不副实，因为它很潮，爱国家的墙就被厕所的潮气弄出了一大块湿迹。为此熊爱国发奋考上了中国群众大学，只为不在那片尿渍下面睡觉。不过四年过后，他依然要回到人间。
爱国胡同的南口是两个铁井箅子，上面一般来说充满着剩饭、菜叶，如果你运气够好，还能看见裁缝小王儿子拉的屎橛，那东西坚硬如铁，一倒在上面就要堵塞下水道。加上爱国家隔壁的旱厕，环卫局的老李得出一个结论：爱国胡同住的都是混蛋。
但是爱国胡同北口却是临着开会大街，这条街因为有开会大楼而得名。开会大楼高耸入云，睥睨（这是我们小学老师教的词，来自命题作文《家乡巨变》）着爱国胡同，显示着领导上和老百姓的差别，境界高低的差别。
作文《家乡巨变》爱国胡同小学熊爱国指导教师陈爱军
“我的家乡是著名的小石城，那里有许多著名名胜古迹，但是著名的开会大楼比所有的著名的名胜古迹更著名。她高耸入云，睥睨着下面的爱国胡同。上次学校组织我们参观了著名的开会大楼。我站在楼顶tiào望，啊，好美丽的景色啊。我仿佛听到市长伯伯站在开会大楼上向全世界宣布，全世界最高的开会大楼建立了！那时候，我真为我是一个小石城人感到骄傲。想到这里，我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爱国胡同有两个年轻人最有出息，至少老年人是这么认为的，一个是比我高一年级的崔大三，这哥儿们读完初中去当兵，回来当了警察，自从他当了警察，爱国胡同就没有外来的警察来收钱了。而我熊爱国是另一个。老人们一致认为，知识和考试改变命运，大学生熊爱国将成为出色的工程师，把爱国胡同重新翻修一遍。他们不知道我物理从来没及格过，只好去学文科。
“文科也好啊，可以去开会大楼工作，那可是最好的出路啊。”
我小时候对开会大楼的记忆是负面的，那次我和崔大三一起跑到开会大楼门口，门外的石狮子是见过的，门内的汉白玉雕却都是不穿衣服的女人，那些女人很好看，不过都是外国人，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开会大楼是个好地方。后来老师教我们念课文，念到“我爱开会大楼”的时候，我就心猿意马地想起那些汉白玉的乳房来。
官方文献上的开会大楼则是高大正面的，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么淫猥。崔大三是公务员，他的解释或许比较权威，他不久前告诉我说：“开会大楼是个楼，自从当年领导上决定了要创建国际化大都市，就开始建筑各种大楼：电报大楼、电视大楼、高科技大楼、吃饭大楼、睡觉大楼、百货大楼，一天一个都修好了，到星期天，领导上决定修个开会大楼，那时候已经没什么钱了，正好到了一笔国外贷款，就拿来修了开会大楼。”
开会大楼修好之后，领导上发现另外几个大楼修得都很浪费，因为开会大楼非常的好，能拍电报、有电视，科技含量高，能在里面吃饭并睡觉，有百货商场，难得的是还能开会，而这是领导上唯一的爱好，所以领导就决定，会要经常开。
开会大楼曾经准备把爱国胡同推掉，后来又改了主意，说老城区是民俗，要保留，同时有爱国胡同存在，开会大楼更像一座丰碑。但是就我所知，爱国胡同的人并不喜欢自己的民俗和文化，因为爱国胡同的老百姓没有文化，认识不到胡同和四合院的美。
我也是若干俗人中的一个，我知道抽水马桶比旱厕好，大窗户比小天窗好，干燥的墙比带尿渍的好。领导上要求我们住老房子，又要我们用旱厕，缺心眼的人才抽风似的叫好呢。不过爱国胡同的人们还是忍了，因为他们不敢闹事，这里的居民对一切领导上的变更都欣然接受，或者说是逆来顺受。
这是很没有气节的一条胡同，从胡同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袁大头称帝的时候这里叫明君胡同，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叫港村胡同，后来光复了叫中山胡同，再后来叫爱国胡同，这个名称最长久，叫了几十年，如果你见识过我们胡同的人，那就丝毫不会奇怪，为什么受过大学教育的熊爱国会带有那么严重的市侩气。
关于老熊的市侩气，有一个故事很可以证明一下：老熊曾经去一个报社《计划生育百年大计报》应聘，人家就说，没编制，一个月一千五工资，那天下午老熊的同学真简单也去面试，人家就给他公务员待遇，还说，这孩子看着还像个大学生，不像上午来的那个，在我们的地毯上擤鼻涕。这种人在领导眼中，绝对不是什么依靠力量。7月4日那天，大学校园里我们一起合唱了《失业面前人人平等》，然后各奔东西，而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工作。
一份包含我就业情况和毕业典礼当天情况的失实报道：
新闻剪报：
《毕业岁月》《群众大学青年报》120期，记者不详
开会大楼里叫春的猫开会大楼里叫春的猫：托尼熊（2）
“我们不要分开！”××级毕业生熊爱国、王小八、尹大绕、真简单、潘老松等抱头痛哭，“学校培养我们成为了祖国的栋梁之才，我们怎么舍得离开这美丽的，新教学楼又刚刚建设好，后勤保障十分完善、饭菜便宜、收费合理，每周都有免费舞会和低价电影，宽带入户的学校啊！”
他们都成了祖国的高科技人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他们找工作很顺利，去年11月就都签了约……
我们都不是领导，从来不会说那么长的定语。我们自己记录的情况是这样的：
《根本解决就业拥挤的办法发明了》伪通社群众大学2月21日电记者熊爱国
就业难，招聘会挤，进农展馆时是黑发出来时候已经全白，这些司空见惯的现象即将成为历史，解决就业问题的办法发明了。
“找不到工作可以不着急了。”群众大学就业办的千乐南老师告诉我们：“真结实建筑有限公司和就业研究科学院共同开发的‘人才储备计划’已经被上级批准，将在群大率先开始。”
“这种计划的原理是‘冬眠’，”千老师唾沫横飞地解释说，“到七月的时候，没有就业的学生将休眠，资料则保留在外面，到有单位愿意接收他们，或者提出面试的时候将把他们唤醒。”
休眠的重要道具是水泥，学生们将站在育红楼西边的老墙根，由“真结实”牌混凝土把他们掩埋起来。
“不会老，不会空虚，减少了犯罪和不稳定因素，等十年之后经济形势好转，他们将重新走上建设四化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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