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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旗 作者:那多-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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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还原出来。看来他还算是有点眼光的。
    我跟他说,两位采访对象都很远,而这个报道又会做得比较大,所以可能这一两天里搞不出来。本来我的意思是想让他给我派采访车,没想到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那多你不用管时间,只要把报道做深做透,不管是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都行,这个月你不用担心工作量,把这个报道搞出来,稿费奖金不是问题。
    于是,坐着地铁二号线,我来到了杨铁的家里。
    两室一厅的屋子,老人和子女一起住,子女白天上班,好不容易有个年轻人跑上门来聊天,老人显得相当开心。
    杨铁看上去比张轻和苏逸才都苍老得多,精神头也并不算很好。
    “哎呀,真是幸运啊,我还记得当年日本飞机来的时候,一大片,飞得真低啊,轰轰的声音,那时觉得都完了,躲在屋里不敢出去。”杨铁说起当年的事,并没有什么忌讳。
    “可为什么没炸这片房子呢?周围的房子可都遭了殃啊。”
    “周围?我们那一片都没炸啊?”杨铁奇怪地问我。
    我正在想这老人是不是人老了记性也差,杨铁却似乎反应了过来。
    “你不会以为我那时就住进了‘三层楼’里吧?”
    “啊,难道不是吗?”我意外地问。
    “不是不是,我是三九年搬进去住的,三七年那场轰炸可没碰上。不过炸完我还上那儿去看过,是挺奇怪的。”
    竟然是一九三九年才搬进去的,大概就居委会的角度来看,这已经可以算是最老的居民之一了,可我想知道的,是一九三七年日军轰炸时就在“三层楼”里的居民啊。
    “哎,看来是我搞错了,本来还想问您老外国旗的事情呢。”我心里郁闷,可来一次总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吧,想想还是问些别的吧。
    “外国旗?”
    “是啊,听说楼里有人升了外国旗出去,所以日寇看见就没炸。”我顺口回答。
    杨铁的面容忽然呆滞了一下,他腮帮上的肉抖动起来。
    “旗,你说外国旗,他们把那面旗升出去了?”
    “我看了本资料书,上面这么写的。”
    “那旗子,难怪,难怪。”杨铁点着头,眼中闪着莫名的神色。
    “您知道旗子的事?”我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那时候住那儿的,谁不知道那面旗子啊。”
    “那面旗子是哪国的国旗啊?”虽然已经暗暗觉得那外国旗可能并非如此简单,我还是这样问了。
    “那可不知道了,当时上海租界里飘的那些旗,我们都认识,可这旗子没见过。”
    “那拿旗子的是哪国人?”这个问题刚问出我就在心里暗骂自己笨,杨铁当时又不在,他哪会知道是谁把旗子亮出来的。
    “哪国人?”杨铁笑了,“中国人呗。”
    “中国人?”看来杨铁很熟悉那旗和旗的主人,可难道那本图册上的资料有错?
    “不过也难怪,一开始我们都当他们是外国人,可后来,他们一口京片子说得比谁都利索,接触多了,才知道他们家代代头发都有点黄,眼珠的颜色也不是黑的,大概不知祖上哪代是胡人吧。”
    “您认识他们?”
    杨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人老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不好意思啊。他们就是造‘三层楼’的人,孙家的四兄弟。”
    又是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这么说来,他们那时候在楼里把旗子又亮出来了。”杨铁自言自语地说着,他仿佛已经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去了,只是那回忆看起来,并非那么美好。
    从杨老刚才的说话中,我已经知道所谓的外国人并不存在,所谓的外国旗也只有一面,就是这面旗,从“三层楼”上升了出去,竟保住了整片区域?
    这到底是面什么旗?
    “一面旗子,怎么会起这么大的作用?”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是你没见过那旗。”杨铁长长叹了口气,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起那段尘封数十年的记忆。
    当时,闸北那一片的老百姓,只知道孙家四兄弟说一口京片子,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只知道有一天,他们坐在一辆无顶小轿车上,慢慢地从闸北开过。而车上的四兄弟中,一个体格惊人魁梧,明显比其他三人壮出一大截的汉子,站在车里,双手高举着一面大旗。后来,杨铁才知道,那就是孙三爷。他不知道孙三爷到底叫什么名字,但却听说,孙三爷曾经是孙殿英手下的副师长,大家都姓孙,也不知有没有亲戚关系。
    孙殿英?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一凛。那个掘了慈禧太后墓的军阀孙殿英?
    听说,在来闸北以前,孙家四兄弟坐着车扛着大旗,已经开遍了好些地方,连租界都不知给使了什么手段,就这么竖着面怪旗子开了个遍。终于还是开到了闸北来。
    说也奇怪,车子开到了闸北,没像在其他地方那样一穿而过,反倒在闸北大街小巷地依次开了起来。就这么过了几天,忽然有一天开始四兄弟不开车了,扛着大旗满大街地走起来。
    “多大的旗子啊?”
    杨铁指了指旁边的房门:“那旗子可大了,比这门板都大,风一吹,猎猎地响啊。”
    “这么大的旗啊,那旗杆也短不了,举着这面旗在街上走,可算是招摇了。”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整天高举这样的大旗,得需要多么惊人的臂力和耐力。
    “招摇?”杨铁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古怪,缓缓摇了摇头。
    “怎么,这还不招摇?!要是现在有人举这么大面旗在街上走,围观的人都能把路给堵了。”我说。
    “你看我现在这身子骨差了,出门走几步路都喘,嘿嘿,当年几条街上提起我铁子的名头,可响亮得很。我还有个名字叫杨铁胆,惹火了我,管你再大的来头都照揍不误,隔街和我不对头的小六子,请来巡捕房一个小队长,想镇住我,还不是给我叫一帮兄弟……”
    我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眼前的老人在当年还是个流氓头子,这会儿说得口沫横飞,中气也渐渐足起来,还时不时握起拳头比划两下,或许这拳头当年人见人怕,而今天早已枯瘦不堪。只是这跑题也跑得太严重,我可不是来这里听您老当年的“光辉事迹”的。
    我示意了几次,杨铁这才刹住势头。他喝了口茶,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沫子,端茶的手却抖动着,我以为是因为他刚才的兴奋劲还没过。
    杨铁也注意到了自己发抖的手,他放下杯子,讪笑了一声:“老了,没用了,当年的杨铁胆,如今只是回想起那面旗子,就怕成这样,嘿嘿。”
    “我刚才说自己的事儿,其实是想告诉你,那面旗子有多怪。像我这样的胆子,连坟头都睡过,巡捕房的人都敢打,第一眼看见那旗,却从心底里凉上来。”说到这里,杨铁又喝了口茶,仿佛要用那热腾腾的茶水把心里的凉气压下去。
    “我都这样,其他人就更别谈了,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敢靠近那旗子,就是远远看见那旗,腿就发软,心里慌得很。所以啊,那四个人和旗子走到哪儿,周围都没人,都被那旗子给吓走啦。”
    说到这里,杨铁又大口喝了一口茶,看他的架势,仿佛喝的不是西湖龙井,而是烧刀子这般的烈酒。
    “哈哈,可我杨铁胆的名字也不是白叫的,那时我就想,那四个人敢举着这面旗子走,我难道连靠近都不敢?我不但想要靠近,还想要摸摸那旗子咧。后来那面旗子看得多了,心慌的感觉好了许多,腿也不软了,有一次我大着胆子跟在他们后面,越跟越近,呵呵,你猜怎么着?”
    我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了?”
    “等我走到距离那旗子三四十步的光景,感觉就全变了,你别说我唯心,那感觉可是确确实实的,就像从腊月一下子就跳到了开春。”
    “从冬天到了春天?”我皱着眉头,揣摩着话里的含义。
    “非但一点都不怕了,还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有一身使不完的劲道,你说怪不怪?”
    “那您摸到那旗了?”我问。
    “没有,那孙家四位爷不让我碰。”杨铁脸上有沮丧之色。
    “呵呵,您不是连巡捕房小队长都不怕,孙家四兄弟不让您老碰那面旗,您老就不碰?”我笑着问。
    “哈,事情都过了六七十年,你激我有啥用?老实告诉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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