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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广平将一双虎眸瞪了过去,可对方竟不卑不亢,毫无惧色,眼皮未眨,视线未挪,依旧直面自己而来,不停口中长篇大论!
朱广平有些愕然!这小丫头竟然能受得住自己这骇人的眼神和逼人的气场?
她的胆子未免太大了!这世间敢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连自己的世子都没那魄力,这小丫头究竟什么来历!
“小女子不才,听闻老话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咱们的天子弄错事尚且要自罚。这位王爷,怎么您这么独树一帜,别出心裁的?真真是不得了,小女子真是长见识了!
你在这大路上横冲直撞,骑马撞人在先,纵容马队冲撞人群,引发骚乱在后,更是胆敢当着众人之面打伤百姓,意欲行凶杀人!怎么?人证物证俱在,此刻您这是要扬长而去了?
敢问王爷,您这无所畏惧,大摇大摆究竟是何缘故?
您是不把我大周律法放在眼里?
或是因为您这平南王三字与众不同,所以要区别对待?
还是说,这是京城之地,不是您的辖区,所以这京城治安与百姓的安宁于您看来无关紧要?
又或是……您这一地藩王做得比大周天子还要气派,还要有特权?
怎么,莫不是您自认为比当今天子还要风光,还要威武,可以草菅人命,掌控天下百姓的生杀予夺?可以漠视我大周律?可以凌驾于当今皇上?王爷?”
好个恶毒无比的小丫头!
朱广平血压顿时升了上来!
这一句句分明比刀子还要狠,比毒药还要猛!她攻的不是自己,是攻的自己的名,自己的威望,攻的是人心!
看似只轻飘飘几句,实则每一句都大有意味,直击人心!
她先是将自己的罪行罗列了出来,然后以此为题做筏子。直接向自己抛出了四问。
这四问果然引得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好个狗胆包天的死丫头,竟然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对自己会否造反的猜测就这般堂而皇之拖到了明面上!
这四问,分明就是在质问自己要不要造反!
什么?
一问自己是否不把大周律法放眼里?那是暗指自己目无法纪,藐视先祖,不敬不孝!
二问自己是否因着“平南王”三个字,所以要特权对待?那是暗指自己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把现今皇帝放在眼里,有忤逆之意。
三问自己因为不在南边辖国,所以不在意京城百姓死活?她这是悄悄在向百姓灌输地区差异!这话一出,难免叫人想入非非。若自己掀起战争,北地百姓会不会成炮灰?会不会被无视性命?她这是要煽动众人的情绪啊!这言论若是一扩散,只怕一旦自己举兵动手,这些百姓便要跟着揭竿而起!
最后一问更是可怕,直接将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疑问放到了明面上!说自己凌驾与皇帝之人,就是要造反!
朱广平抽了抽嘴角,这些话半真半假,并不容易辩驳!她这么义愤填膺,理直气壮又斩钉截铁的,这是叫多少人当了真!
她是料定了自己没法否认!
此刻若自己毅然决然对朝廷和皇帝表了忠诚,那他日自己再举兵之时岂不是自掌耳光?到时候自己还有何颜面和威严可论?自己岂不是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可自己若不吭声,岂不是默认了她的言辞?人心经她这么一煽动,自己这么个草菅人命,目中无人的残暴反贼,还有哪个会真心实意想要归顺自己?
好个死丫头!
好个骑虎难下!
朱广平将手再次按到了刀柄上!
果然这字字珠玑的一段强言果然惊动了不少人。
他突然发现,连老郭头都抱着手臂过来了。此时正站到了这死丫头身边三尺之距,还有四个禁军的兵士则直接站到了她的两边身后侧!
这群人摆明了是要护她周全了!
哼!
看来自己这刀是拔不出来了!
朱广平咬了咬牙,强行按下了劈人的冲动,好不容易竟才挤出了一丝笑。可惜这一抹笑容挂在他黑漆绷紧的老脸上,半点没有缓和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反而这分皮笑肉不笑之态叫所有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这是谁家的小丫头,竟然在天子脚下这般胡言乱语的!真是后生可畏啊!与本王来论大周律法?按理,本王该治你个藐视皇威,诽谤栽赃之罪!
不过看你年纪小小,想来也是口不择言。罢了,毕竟童言无忌,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了!”
老狐狸!沈默云心中暗骂。他脑子倒是转得快,直接将自己的言论归于“童言无忌,口不择言”!那么这些话自然不可当真了。
不过沈默云本也没打算平南王真会回答她这些小问题,或者被自己这些雕虫小技为难住。她的目的只是想煽动百姓的情绪,在所有人心里种下些刺果,顺便激怒这位王爷……
而此刻的沈默云却不小心对上了王慈那似笑非笑的眸子。那家伙此时正一脸谦逊站在了一边,根本没有为他爹解围之意。
接触到沈默云的视线,这厮竟是眼皮一眨,算是打了个招呼……
第八八零章 滚开
此时此刻,沈默云可没兴趣与王慈眉来眼去。
更何况,她根本摸不清那家伙究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便只能选择熟视无睹,再次对上了朱广平。
“王爷果然排场大!是啊,沈默云人微言轻,王爷如何会看在眼里!您执意回避我的问题,将我这忠言逆耳忽视了去,自然是因为小女子童言无忌,口不择言,绝对不是答不上来,默认了我那四问,是不是?”
沈默云一语言毕,自然是引发了全场众人的暗笑。
哼,朱广平能避重就轻,自己自然也可以颠倒是非,冷嘲热讽。
她又冲着人群中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道,“还好咱们不曾生于南藩,听到了,咱们这年纪到了那处还只归于童类。可怜那南地姑娘们,也不知得几岁才能有话语权。窥一斑以知全豹,由此看来南地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姚黄会意,马上搭话。“姑娘何出此言?”
“傻丫头,王爷敢这么趾高气昂于路上撒野,拿路人开刀,自然不是给咱们京城百姓眼色看,或是给皇上下马威瞧,定是因为习惯使然。
王爷性子洒脱肆意,动不动喜欢拔刀,那南地百姓处于高压统治下,只怕个个龟缩家中,连个人权都没有,撑死也就敢怒不敢言!
还是咱们好!咱们的皇上英明神武,仁善宽厚,咱们百姓安居乐业,喜乐安康,这是咱们的大幸啊!
不过王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既然出了藩国,你的所作所为可还得要负责呢!免得丢了您的威望!免得叫天底下人笑话!免得叫咱们老百姓不服!”
经沈默云这么一起哄,人群的喧哗之音果然又大了几分,对平南王的指责和压力也渐大起来。
渐渐地,围观的百姓们竟是有意无意将北边方向的入宫之路又堵了起来。
朱广平一口老血都气得差点喷出来。
他狠狠瞪着一双渗人的鹰眼看去,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过,她刚刚说她是……沈默云?
好耳熟的名字!
朱广平一个眼神,侍卫长便出来呵斥。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王爷和百姓面前搬弄是非,造谣生事!王爷不欲与你计较,识相地,便速速退下,莫要耽搁王爷的面圣时间!否则要皇上等急了,我等便绑了你去交给皇上!”
“是!是沈默云的不是。王爷,小女子忘了自我介绍了!小女子姓沈,名默云。是你刚刚欲要杀人灭口的沈沐之女,也是当今太后的认下的养女。太后仁厚,赐下封号‘云阳’。”
这是沈默云第一次拿这县君这一身份来说话做事。
“从辈分上来说,王爷您还是云阳的皇叔!皇叔,这个身份够不够侄女与你说几句真心话?”
云阳?就是她!
朱广平想起来了!最近自己诸事不顺的罪魁祸首!是害得夏家覆灭的元凶!是那秦琼的外孙女,秦岚的女儿,怪不得了!这咄咄逼人的小贱人是来寻仇来了!
不过……这小贱人竟然敢跟自己叫板?什么县君,皇叔的!就她?还侄女?她也配?拿了鸡毛当令箭的假货罢了!
朱广平早已烦闷不已,哪有心思再在这街头与个丫头片子多费唇舌。
一个眼色下去,王慈便上来挡到了沈默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