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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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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市纵马而来的,不是来找事的,就是来抓人的。

    葛胖小建议道:“大哥,我们穿小路。”

    “不,”曹娘子木然道,“我们还是老实待着吧。”

    逼近的马蹄声在集市口精准地停了下来,只见几个行伍出身的汉子翻身下马,整肃的站成了一排,中间有一个……化成了灰长庚都认识的人——

    长庚呆住了,谁也没料到顾大帅竟从西北赶来,亲自来抓人。

    顾昀在来路上已经想好了,他要先把了然扒皮抽筋,再把长庚抓回来揍一顿屁股。

    小树不修不直,他感觉自己以前对这孩子还是太娇惯了,跟先帝学的那一套果然不管用,爹的当法还是得效仿黑脸老侯爷。

    可是满腔颠三倒四的怒火,当他看见长庚的一瞬间,突然就哑然了。

    顾昀人在马上,差点认不出长庚来。

    十几岁的男孩一天一个样,在雁回镇的时候,长庚一直在他眼皮底下,每天的成长都不明显,只能借着他一天短似一天的裤子知道他在长高,突然分别一年多,长庚日积月累的变化突然就将一个少年变得面目全非了。

    他的个头已经赶上了高挑的顾昀,本来有些单薄的骨肉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了一副大人模样,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旋即便被新近学会的不动声色遮盖了过去。

    顾昀放任自己的马在原地踱步片刻,面无表情地想:“打不了了。”

    不是打不动了,而是长庚既然已经是一副男人的样子,再用教训孩子的手段对他,就不是教训,而是折辱了。

    一年又一年,对于顾昀来说没什么差别,都是仓促而过、毫无意味。

    这一刻,他却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光阴的无情,自己不过是一错眼,他那小长庚已经匆匆忙忙地长大了,他错过的这一段日子,以后永远也补不回来了。

    顾昀终于意识到,长庚是十五奔着十六数了,再有三四年的光景,就要搬去雁北王府,离开他的羽翼庇佑了,三四年是个什么概念呢?可能也就够他回一趟京城,那么他们之间难道就只剩下“一面之缘”了吗?

    时隔一年,这心大如斗的顾大帅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长庚面前,沉着脸道:“跟我走。”

    长庚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脸上,一寸也不舍得移动,顾昀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从西北沙漠里带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好利索。长庚才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义父,你怎么会来?”

    顾昀冷冷地哼了一声,闷不做声地率先往集市外走去。

    “说话都不一样了。”他怅然若失地想道。

    跟来的官兵一路小跑上前来,屁颠屁颠地对顾昀道:“大帅,那和尚跑了,还追吗?”

    “追,”顾昀一口答应,“全城通缉,就算跳进海里也给我捞回来!”

    官兵:“是!”

    曹娘子在后面偷偷拉葛胖小的衣袖,葛胖小吐了吐舌头,感觉此事他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只好爱莫能助地摇摇头,希望了然大师自求多福。

    长庚等人一路跟着顾昀来到了应天按察使姚大人府上,姚大人早做好了拍马屁的准备,带人迎接到了门口:“四殿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请快请,臣已经备好酒菜,准备给殿下接风。”

    话音没落,顾昀已经沉着一张阎王脸走进去了,眼角眉梢都吊出一句话——接什么风,饿死他得了。

    整整一晚上,顾昀也没想好怎么和长庚说话,只好在自己房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随身带来的楼兰酒,过了一会,门却被敲响了。

    顾昀:“进来。”

    长庚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来:“义父。”

    顾昀没吭声,脸上喜怒莫辨。

    长庚回手掩上门,微微低下头,好像盯着顾昀看久了吃力一样。

    长庚:“义父,我很想你。”

    顾昀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过来,我看看。”

    长庚顺从地走过来,顾昀身上带着一点陌生的酒气,有点甜,似乎是西域酒,肩上挂着经年不去的冷铁硬甲,长庚本以为自己能克制住,没料到高估了自己——就像他也没料到顾昀居然亲自到江南来找他。

    他暗自抽了一口气,擅自上前,抱住了顾昀。

29、蛟祸

    一瞬间; 顾昀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伸手接住长庚; 顺势拍了拍长庚的后背,下巴蹭过对方肩膀,感觉那副臂膀已经不再是一副徒有其表的骨头架子了。

    顾昀也想很直白地说一句“我也想你了”; 可是他长这么大没说过,一句话在胸腹中三起三落; 最后还是怯场了,临阵脱逃回了肚子里。

    他只是淡淡地笑道:“多大了; 还撒娇。”

    长庚闭了闭眼; 心里知道不能再逾矩了,情不能自禁,四肢身体却是能自禁的。

    他便从善如流地放开顾昀; 从容不迫地在一边站定; 忍着胸口一团看不见的野火丛生弥漫。他知道自己想要得太多,多得没有道理; 乃至于由此生出的种种怨愤; 也都是面目可憎的,因此丝毫不敢露出形迹来。

    长庚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义父怎么会到江南来?”

    顾昀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有脸问,不都是因为你?”

    长庚不敢多看他; 微微低下头去。

    顾昀却只当自己把话说重了,一番训斥已经到了舌尖,又被他自己匆忙叼回去了。他将自己的拇指收进手心; 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地来回捏过两三遍,奔波千里的疲惫感这才涌上来,他忍耐着这股突如其来的疲惫,斟酌几遍,他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对长庚道:“坐,跟我说说为什么跟那个秃……咳。”

    顾昀意识到当着长庚的面叫“秃驴”好像不太合适,“大师”他又万万叫不出口,卡了一下壳。

    长庚:“了然大师要南下游历,是我自作主张非要跟着的,义父要是因为这个去找他的麻烦,我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的。”

    顾昀:“……”

    长庚太会说话了,既知道替那秃驴开脱,又知道怎么开脱才不搓火,一句话道清了内外有别,弄得顾昀都差点跟着“过意不去”起来。他第二次暗暗吃惊,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以前那说话跟棒槌一样的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义父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南下平叛剿匪了,我却还是文不成武不就,所以想离开侯府看看外面的世界,”长庚偷偷看了顾昀一眼,发现他眼睛里居然有血丝,立刻就说不下去了,满心愧疚从胸口涨到了嗓子眼,低声道,“……只是手段任性,还让义父奔波,我错了,你罚我吧。”

    顾昀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我第一次随军出征,其实是杜老将军联合老侯爷一干旧众,向先帝强求来的。”

    长庚蓦地抬头。

    顾昀并不是什么很谦虚的人,喝多了也时常满嘴跑火车,什么“蒙着眼塞着耳也能在半柱香的时间放倒二十个铁傀儡”之类的鬼话他都吹过,可是细想起来,他少年成名、挂帅西征、重整玄铁营的那一串光辉历史,分明哪一件事说出去都够吹半辈子的,顾昀却从未提起过。

    顾昀又拿出一个杯子,给长庚倒了一杯微酸的酒水:“这是楼兰人的酒,你也大了,可以尝几口。”

    长庚喝了一口,没品出什么味来,便放在了一边。他与顾昀良久未见,见他一面已然是血脉扰动,实在用不着酒水加持了。

    顾昀:“我那时什么都不懂,跟着去纯属添乱,又年少轻狂,不肯虚心承认。剿匪途中,我一次急躁冒进的私自行动捅了好大一个篓子,一场小战役折了三十多个真金白银堆出来的重甲,还累及杜老将军重伤……你听说过杜长德将军吗?”

    长庚听了然讲过,那和尚对前朝今朝文武百官如数家珍,恐怕比对佛祖真经还要熟悉些。

    十几年前老安定侯夫妇相继病殁,顾昀还小,是杜老将军周旋于边疆与朝堂,独撑大局,可惜后来旧伤复发,死在了远赴西北的半路上,这才让当时不过十七岁的顾昀挂帅西征。

    顾昀:“要不是因为那次,他老人家本来可以硬硬朗朗的,不至于被一场风寒就引得旧伤发作。那年南下剿匪班师回朝时,他老人家上书报奏朝廷,对我的过错只字未提,通篇都在表功,硬是让我留在了军中。”

    顾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路上心里想的都是抓住长庚以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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