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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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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是这样说,但是长庚心里明白,这些人世代耕种,节俭惯了,轻易是不花银钱的,花一次心如刀割,否则她怎么会大老远的路,背着公公一步一步走来,也不舍得雇辆车呢?

    陈轻絮:“不是有朝廷的公地么?我听说朝廷公地每年缴足国库、分派官员,剩下的凡本地在籍者都能领一些的。”

    那妇人苦笑道:“我们那公地没种,撂荒两年了。”

    长庚:“因为什么?是地不好吗?”

    妇人:“听说是因为离一个什么官老爷的老家很近,县太爷想占那两亩地修个祠,上面又不知怎么不同意,反正一来二去,谁也说不明白这地要干什么,便撂了荒。”

    此言一出,屋里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三山六水,统共一分田,还要撂荒,”陈轻絮叹道,“这些人哪……”

    长庚没吭声,不知想起了什么,他飞快地写完药方,递给陈轻絮检查,陈轻絮道:“嗯,尚可——大姐跟我来吧,我这里存着些常见药,便不用你再买了。”

    说着,她带着千恩万谢的妇人转到后院去了。

    一见她走,玄铁营的小将士这才松了口气,磨磨蹭蹭地转到长庚面前,也不吭声,只是跟前跟后,见长庚要干什么,就一声不吭地撸袖子上去先做好,不一会工夫,他已经麻利地洗涮了痰盂,拾掇好了纸笔,这才终于酝酿出了第一句话,磕磕巴巴地说道:“少爷对这里很熟啊。”

    长庚应了一声:“嗯,来蜀中时经常在这落脚。”

    什么!孤男寡女!

    小将士脸都憋红了,深感自己任务重大,此事若是不弄清楚,自己回去说不定会被侯爷削成一只痰盂。

    长庚见他那被雷劈的表情,才明白他在想什么,忙笑道:“想哪去了?这虽然是陈姑娘的房子,但她一般都不在的,房子平时空着,江湖朋友们谁恰好来了就住几天。若是偶尔赶巧她在家,女的就留下,男的自己出去另找地方——这回本想带你来蹭两天,不过既然她回来了,我们俩还是出门找客栈吧。”

    小将士想先是放下了一半心,想:“哦。”

    然而这一半心还没完全放下,很快又提起来了,小将士有些心酸地想道:“堂堂四殿下,一点住店钱都要省。”

    再看长庚那身破袍子,小将士脱口道:“大……主人要是知道少爷在外面过这种日子,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他不太会说话,有点敏于行讷于言的意思,因此偶尔这么说一句,就让人觉得格外真挚。

    长庚心里一滞,一时没接上话。

    正这当,陈轻絮抓好药,带着那妇人出来了,瞥了一眼长庚的脸色,皱眉道:“平心静气,我说过你什么?”

    长庚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

    陈轻絮是他半个老师,这话没错。

    两年前长庚乌尔骨发作时,被师父撞见,这个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道的沉重的秘密终于有了另一个出口,他师父自称不通医理,带他辗转多地,最后在东都找到了陈轻絮。只可惜乌尔骨乃是北蛮巫女的不传之秘,见多识广的陈神医一时也没有头绪,只好一边给他开些平心静气的药,一边慢慢钻研。

    期间,长庚找她打听过顾昀的事,拐着弯地问道:“陈姑娘,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人,耳目时灵时不灵的?”

    陈轻絮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不便多嘴,于是只是简单地回道:“有。”

    长庚又问:“那什么样的耳目不灵能用药缓解?”

    陈轻絮答道:“天生的不行,后天受伤造成的视受损情况而定,中毒的或许可以。”

    她以为长庚拐了这么多弯,接下来会直接问出顾昀的事,可是没有,她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这少年的聪明通透。

    长庚听完,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恳求她收自己为徒。

    陈家世代出神医,又讲究又不讲究,家训只有“悬壶济世”四个字,像话本中那些性情古怪的“神医”那样只接疑难杂症、“看病下碟”的,必要被逐出家门的,重伤重病、奇毒绝症她治,小儿风寒、妇人难产找她,她也欣然而往,对平生所学自然也不会敝帚自珍,没有什么“家学不能传外人”的规矩,有人求,她就教,只是陈姑娘说自己也不算出师,不敢名正言顺地收徒,所以只能算半个师父。

    陈家在太原府,到了秋冬时节,陈轻絮一般不在南方逗留,长庚料想她此时还在蜀中,必然有事,便从怀中取出个钱袋交给那玄铁营的小将士,打发他雇车将老人和妇人送回去。

    小将士哪里肯接他家穷困潦倒的四殿下的钱,忙胡乱推拒一番,匆匆去了。

    等这些闲杂人等都走了,陈轻絮才取出一个布袋子:“碰见你正好,这是我新调的安神散,你带回去试试。”

    长庚道了声谢,接过来收好,取了一点塞进自己的荷包里。

    陈轻絮无意中瞥见那荷包,眼前一亮,只见上面没有什么“鸳鸯戏水”、“蝴蝶双飞”之类让人看着就眼晕的绣活,干净的绸子里,外面包了一层磨得极薄的软皮,皮上用刻刀镂空刻了一小圈花纹,像是个铁腕扣,机关勾连,尖端还露出一侧刀刃,几欲飞出,极其精巧。

    陈轻絮随口夸了一句:“这是哪里来的荷包?好别致。”

    长庚:“自己做的,你要吗?”

    陈轻絮:“……”

    饶是陈神医千军万马中泰然自若,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震惊。

    “很结实的,”长庚推荐道,“对了,还没问你,中秋都过了,你怎么还在蜀中?”

    “安定侯南下路过蜀中,约我在此,”陈轻絮反问道,“怎么,你不知道?”

    长庚:“……”

    风水轮流转,这回被震惊的换了人。

    好半晌,长庚才借着安神散的余香,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不知道,我义父……他南下做什么?”

    陈轻絮莫名其妙道:“安定侯离开西北当然是有军务,我不过仗着祖荫同他说过两句话而已,他要做什么也不会跟我说呀。”

    长庚:“可是刚才那位玄铁营的小兄弟告诉我,他头年会回京……”

    陈轻絮听了更加莫名其妙:“这还没到重阳,侯爷头年回不回京,跟他现在身在何处有关系吗?”

    长庚:“……”

    他哑然片刻,终于忍不住失笑,想来大概只有他这样盼极了也怕极了的,才会将三四个月的光景视为无物。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知道这事才来的,闹了半天是凑巧经过,”陈轻絮道,“他信上说约莫就是这几日,你要是不急着赶路,不如留下等他一等。”

    长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思绪早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

    “长庚,长庚!”陈轻絮在他耳边一声低喝,长庚蓦地回过神来。

    陈轻絮正色道:“我和你说过,若不是解药,再安神的配方也终究只是个辅助,乌尔骨最忌心绪不宁,你心里的每一段浮想都是那毒苗的养料,今天短短一会,你已经走神两次了,到底怎么回事?”

    长庚道了声“惭愧”,神色淡淡地垂下眼,不想多谈,,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向了方才自己开出的药方上。

    想来她行医天下,**上刀伤剑砍、沉疴宿疾医过不知多少,却也不知该如何医治一个人的心吧?

    没多久,送人的玄铁营小将士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见长庚没抛下他再次失踪,先大大地松了口气。

    长庚借了几本《药经》,与陈轻絮告辞,带着小将士住进了附近镇上的一家客栈。

    蜀地秋虫猖狂,夜深人静时显得越发聒噪,长庚将新配的安神散放在枕边,感觉陈姑娘的新药实在不怎么样,非但不安神,反而很醒神,熏得他半宿没睡着,只好爬起来秉烛夜读,点完了一碗灯油,将三本《药经》背下了两本半,才挨到天亮,依然没有一点困意。

    他胸口里好像莫名多出个金匣子,正白汽蒸腾地烧着永不见底的紫流金。

    无论长庚在心里默念几万遍“平心静气”,如何以平常心态看待顾昀不日将至,甚至如何尽量不想这件事——热切与焦躁依然并形成双地缠住了他的骨头,每时每刻都拿着长满尖刺的藤蔓抽着他的心,一会疼一会麻,自欺欺人也不管用。

    第二天一早,长庚便叫住了那位玄铁营的小将士:“小兄弟,你们要是想经蜀中南下南疆,一般走怎么走?”

    小将士回道:“公务自然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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