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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眼-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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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员得意地对男人说,整条街都是我的,怎么样?繁华多了吧,乌堡镇从来没有这么繁华过。东方接了烟,也接了火,他吧嗒吧嗒地吸了两口,眼睛看着臭水沟里几个光屁股的小男孩,心想,这个白痴怎么这么有钱?他有些懊恼地抽着烟,想着,回来发展可能更划算。推销员又说,有时间过来玩,费用算我的,但小姐的小费你一分钱也不能少。
  墙面上的野草,因为天天有人对着它撒尿,已经和他儿子差不多高了,鹅卵石上点缀着乌鸦屎,那几个光屁股小孩把臭水沟里的安全套放在嘴里吹泡泡,他们分化成两派,听话的孩子将吹起来的泡泡用塑料绳子系紧,让它在空中飘着;不听话的孩子干脆就把吹大的泡泡使劲往小个子头上按,他们疯狂地陶醉在突然爆发的一声脆响里,并以此为乐。一群看热闹的人围过来,笼罩在乌堡镇上空的汗臭和动物分泌出来的荷尔蒙气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夕阳怒气冲冲地把方明从人群中解救出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推销员正对着自己的男人指手划脚,她有气无力地看着越来越陌生的男人,男人像一只长在石头夹缝里的黑色癞蛤蟆,林夕阳明显感到小肠在抽搐,三角玻璃屑留下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知道是不是把碎屑留在伤口处了。
  几年前他还是很健康的,健康让他看起来精神抖擞,他一直为此得意非凡。现在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了。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像一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癞蛤蟆,把林夕阳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欣喜若狂,她马不停蹄地把她的儿子接到阁楼上去了。她缠着他的儿子聊天,要他给她洗澡、捶背,问他京城里有没有小孩把安全套当泡泡糖吹,这可是镇上孩子们最主要的生活乐趣。她还问京城里的女人长没长乳房,是不是也有卖身的。老太太问得很详细,但废话连篇,整整唠叨了一个晚上,话题重复来重复去,把嘴巴讲得生疼,在黑夜里嗷嗷叫唤。她从锡盒里拿出一个牙签,歪着嘴要儿子给她剔牙。她做做样子罢了,这个深渊里其实都是些被寂寞的岁月风化了的石头,硬邦邦的,它们动不动就磕碰几下,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好像在时刻提醒她,她还在很不舒服地活着。要是她取出这些假牙就好了,但那样的话,她龇牙咧嘴的时候,就会扭歪了脸,给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欠她金子似的。
  惟有抠脚丫子时才依稀显出她过去贤淑而精干的影子。床头柜上堆着几床棉被,都是她过去在纺织厂亲自编制的土棉布。这些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土棉布站在长满荒草的坟墓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一群正在死去的动物。她对自己亲手编织出来的东西怀有深厚的感情。儿子怎么也说服不了她。他从京城带回来的高级绸缎和精纺细棉布都被她统统搁到了柜子底下,成了老鼠、蟑螂寻欢作乐的小窝。她还没到更年期,每个月不正常的例假让她觉得和眼前的生活格格不入。上帝在和她开玩笑,一直到现在,她竟然还保持着旺盛的生育能力,这么好的土壤就等着种子撒进来,她撇着两条腿走路,摇头晃脑,就等着那粒种子。
  她男人也和她一样,上了一定的年纪吧。她不止一次地想。
  老太太后来就哭起来,她把脸埋在儿子的两条腿之间,一道湿润的盐碱地在他儿子的裤子上划了一张硕大的亚洲地图,地图还在不断地往外扩张。她像一个世纪老怨妇一样,非要获取她儿子的同情不可。前一辈把痛苦降临在下一代身上,亲人之间互相朝对方的脸上甩一响亮的耳光。这个时代的乌堡镇越来越接近行为艺术。老太太的两只手疯狂地伸向空中,她想拼命地抓住什么。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到天快亮时,她哽咽地抓着儿子的手,将裤脚提起来,露出那天摔伤的痕迹。她告诉他,这是她的高跟鞋砸下来的窟窿,快好了,她每天神神秘秘地出门。老太太脸上掠过一丝厌恶的表情,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媳妇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早就和别的男人睡过觉了,还砸伤了监控人的脚。
  男人不声不响地从阁楼里出来,径直走向推销员的工作坊。他充分相信了母亲,女人趁他不在家,已经扭扭捏捏地把自己出卖了。他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淋得像落汤鸡,想到自己的女人浪荡得像个婊子,就像谁强迫他把一只苍蝇生吞活剥了一样的难受。现在,他必须用一个活活的工具来堵住这受伤的口子,不让鲜血流出来。
  几年不见,男人觉得乌堡镇越来越有特色了,公安局的警示牌贴得到处都是:严禁提供色情服务。现在男人就躺在狭长的木床上,像在和一个魔鬼拼命干,那种报复的快感促使他变成了一台失控的机器。小镇两边的白桦树哗哗地响起来,一只嚎春的野猫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镇上的人们听到了皮肤被撕裂的声音,听到了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
  林夕阳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大概亮了整整一晚上,可能因为灯光的缘故,大大小小的飞蛾在灯管周围上下扑腾,在镜子上撞得头破血流,地上躺着无数只飞蛾的尸体。小家伙蜷缩在林夕阳身边,睡得正香,嘴角挂着一条几百年前就已经枯干的泛着白光的梦涎,像一条新鲜的鼻滴虫爬过的痕迹。
  林夕阳发现,小家伙并不欢迎父亲的到来,就像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了他的领域,让他感到惶恐不安。两个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敌对情绪,时间是残酷的雕刻师,有时候,它能使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形同陌路。昨天晚上他非要嚷着要和母亲睡,这样他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林夕阳那天晚上萌生了要他学钢琴的想法,如果小家伙有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而且还能安静得像一个鹌鹑蛋,她会改变自己对儿子的看法,他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以生命换生命的时代宠儿,但她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这得要和他父亲商量,学钢琴需要一大笔钱。
  为此她等了整整一个晚上,也许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她不停地奔进厕所,不停地解手,把每次逼近喉咙口的怒火压了下来,并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下水道里冲走。这样折腾了几个来回,天终于被她折腾亮了。这时她反而心安理得了。她躺在床上数着墙上的闹钟进入了梦乡。
  一个星期后,男人回来了,他提着一瓶从药品超市里买来的妇女洁阴液径自冲进洗手间,找林夕阳要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又吼叫着要她把妇阴洁拿来。林夕阳以为他遭到了抢劫。最近乌堡镇很不安全,镇上所有的企业都倒闭了,那些无所事事的人趁机寻衅闹事,街头游荡的牛鬼蛇神专门用刀砍那些他们看着不顺眼的或有钱的主,他们大胆地折磨着躺在肮脏石桥下的小动物们,听到惨叫兴奋得哇哇大叫。每天都有流血事件发生。东方最有可能成为他们袭击的目标。他们认为从京城回来的人放的屁都是香的,他们踩着他的脚印都兴奋不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躺在石桥下的流浪汉挨打的命运不会比东方糟糕到哪里去。林夕阳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些发怵。她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她男人。
  男人当着她的面解开裤子,把整整辛苦了一个星期家伙掏出来放进盛满消毒水的塑料杯子里。马上,他像一条被阉割的狗一样惨叫起来,他单脚独跳,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林夕阳胃里一阵翻滚,她想起那些鱼,那些得了病的鱼。她趴在抽水马桶上呕吐起来。
  她吐了好久,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后面吐出来的全是苦胆和血水。男人只顾着自己的命根子,他要把他的私有财产保护好,他要靠这根拐杖走路,它让他保持身心的愉悦,过他有滋有味的人生,只要闭上眼,他随时随地都能踩在滑板车上享受蹦极的快乐。但是现在,它长满了病毒,他又重新把它放进药液里,把它整个浸泡在里面,杀菌的强度太大了,他马上又尖声大叫起来,但随后他就闭上了眼,那样子就像在喝刚刚用机器榨出来的新鲜葡萄果汁。男人在散发着腐烂臭味的洗手间里快活地大喊大叫,像谁在恶作剧地敲打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男人把家里所有用来杀菌的药水都用在他的家伙上了,他连滴眼液也没放过,龟头上那些红色斑点,促使杀菌眼药水刚一滴上去他就又开始尖叫,他连着尖叫了四声,积聚了他所有的快乐和痛苦。
  他在里面足足捣弄了两个小时,把厕所弄得一团糟。终于大功告成后,这匹野狼气喘吁吁,他一屁股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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