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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史郎日记 作者:东史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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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处都是可以放得下一头猪大小的坑穴,我们对此必须极度地警惕。挖的不是猪圈,而是猪坑。我们在浊水中艰难地行走着。这时,中队长正漠然地站在一座房屋的角落,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一种没有履行好责任的耻辱使他的身影显得很凄惨,神经质一样的小人脸更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的胆小鬼!卑鄙的东西!我们带着这种鄙视的心理从茫然呆立在那里的中队长面前走过去。他浑身上下都受到了我们每一个人严厉目光的责难。

  他完全失去了我们的尊敬。

  没有尊敬哪会有真正的统率力呢?

  只依赖于权力的统率不是真正的统率。

  大堤上集合了一个大队的人马。这个大堤相当宽阔。

  敌人的子弹打了过来,我们在另一侧的斜坡挖起了战壕。

  搭起帐篷,潜入洞穴里,我摸了摸还空着的肚子。从昨天早上起,一点东西还没进去呢。水壶也空了,一滴水也没有。

  我努力过滤了一些泥水,但还是白费劲。遵照命令,我们开始了危险的摘梨子行动。敌人的子弹不断地从远处朝化作一片汪洋的田里飞来。如果不能幸运地通过那里,我们就无法走到梨树跟前。

  生命的粮食在死亡之地的对面。

  各分队分别派出两名士兵,他们背起帐篷跳进了水里。

  毫无意义地严禁采摘树上果实的中队长,此刻是以怎样的心情接受大队长这项摘梨命令的呢?没有一个人不在心里蔑视这个胆小又顽固的年轻的中队长。

  只穿着一条裤衩的摘梨队队员很勇敢,一会儿潜入水里,一会儿浮出水面,不停地朝梨树游去。我们有大米,只是没有时间来做饭。现在由于泥水和没有柴火的原因,我们无法把米做成饭。因泥水而不能做饭,这是因为我们尚未从思想上完全成为野战士兵。对火线上的士兵来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没有毒都可以吃。必须改变对美和清洁的观念。

  吃,是最大的幸福,是最大的喜悦。

  炮声在远处轰隆隆地响着。

  雨开始下了起来,暮色出现了,低低地笼罩在河面上,笼罩在梨树枝上,笼罩在大堤的草丛上。惟有河堤在一片大水中笔直地伸向远处。

  黑沉沉的夜只在地上留下轰隆隆的炮声,把世界上的一切都覆盖起来了。

  黑暗一降临,士兵们像田鼠似的从各处战壕里跳出来,开始方便起来。

  黑夜使敌人的子弹变成了瞎子。

  我们一边在狭窄的战壕中忍受着蚊子的袭击,一边膝对膝地挤在一起说着话。雨水从帐篷的缝隙中无声地滴落到我们的膝上。首先,我们不能不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谈起。

  位置的不明确使我们感到不安。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又是雨天的黑夜,还没有吃的,这种状况多少让我们觉得心中没底。谈父亲,谈母亲,谈兄弟,谈故乡的风土人情;想念父亲,想念母亲,想念兄弟,想念故乡的山河;蚊子不断地来袭击:搅得我们睡不着。

  不知是谁在帐篷里唱起了流行歌,歌声爬过河堤流进了战壕里。这种时候的歌,不管是什么样的歌,都是带着一种巨大的哀愁!

  炮声不停地继续响着。

  河对面,争斗在雨中持续着,我们贪恋着仅有的一点点睡眠,突然,随着机枪声,河对岸响起了“万岁”的喊声……喊声击打着我们的耳膜。

  “喂!起来,起来!那是胜利的呼声!”

  祝福友军的胜利,我们每一个人都点上了一支香烟。

  “为了他们的胜利,干一杯!”

  各人高高地举起夹在手指间的一点星火,祝福他们的胜利。

  哗哗流淌的河水在黑暗中奔走。

  胜利的欢呼一结束,寂寞的沉默又来临了。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只有这汹涌的流水声。

  迟起的太阳在雨中发出白色的光辉,我们短暂的人生中的一天过去了,人生中所剩不多的一天又来临了。昨天,两名士兵穿着裤衩被派往后方司令部联络,报告现状,所以,这会儿装甲艇来了。中午十一点,下达了前进命令,五名伤员用联络船送往后方,我们急忙背上背包整装待发。乘工兵的船渡过河堤断口处后,继续前进。敌人自前天以来在河堤上挖了战壕,而且挖得很精巧,巧得简直是我们做不出来的。

  我们在那种内地常见的树木茂盛的风景中,一面吃着梨子一面前进。正行军的时候,天又黑了下来。可以看见远处燃烧的火,在黑暗中走着的我们,既搞不清方向也不知战况怎样,只是一味地朝前走。

  在一个不知叫仗么名字的地方开始宿营了。第二天凌晨四点,我所在的分队负责侦察,出发去搜查一个村庄。我们这些侦察人员到达村庄时,天已大亮了。

  村民们拿着日本国旗,集合有二三十人。

  “支那兵,有?没有?”

  用生硬的支那话问了他们,但一点也没弄清楚。我向一个农民要了一支香烟。

  秋风瑟瑟地吹过,吹得河堤上的柳树很可怜。看上去又有什么地方的河堤被破坏了,两边充满了混浊的河水。照我们的看法,处于这种状态的农田,今后恐怕两三年都会颗粒无收。

  善良的农民大可怜了。

  于是,凶神恶煞的敌人为善良的农民所憎恨。柳树阴下浮着两只木船,上面坐着难民,他们在向我们说着什么。前进了一阵儿,看见难民两男两女带着孩子坐在草丛中,正煮着黏黏糊糊的稀粥似的东西。

  我们虽然空着肚子,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但脏兮兮的锅里的粥一点也勾不起我们的食欲。河堤上堆放着花生,我们就把带着青酸味的生花生撂进了嘴里,勉强填饱了肚子。

  这些饥饿、疲劳、疾病等,一切都被“前进”的命令击得粉碎,必须咬紧牙关,奔赴战场!

  杨柳的枝叶在秋风中悠然摇曳。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清澈的碧空!清纯的无边无际的深遂的苍天!无限辽阔的覆盖大地的天空!

  我们一面从这个纯粹的世界上采摘能使血液充满活力的新鲜的食物,一面迈步前进。

  我们又碰到了被破坏的河堤,停留了约三个小时,光着上身,头顶装备,渡过了有五十米宽的水流很急的大河。我们到了河堤断口处,不一会儿又看见了一个河堤断口。多么执拗的断口!

  就像敌人执拗地断开河堤一样,我们执拗地要割断他们的血管。他们给予我们的痛苦,他们要连本带息地予以偿还。

  我们就这样到达了念祖桥镇。念祖桥也遭到了破坏,交通瘫痪,不得不等待工兵的抢修。工兵们光着上身急匆匆地在架桥。

  他们的神速就意味着胜利的神速。

  我在阴凉地的石头上坐着,让沉重的身体获得休息。在这里,我得到了忘记疲劳、忘记饥饿的喜悦。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到了横山淳君的身影,他用强壮的肩膀精神抖擞地扛着用来架桥的木材。

  出征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位亲爱的朋友。

  他是个努力干活的人,为人诚实憨厚,有朝气。他是伍长。我拍着他宽阔的肩膀,我们相互望着对方精神的模样,抽着烟说了声“多保重”,就告别了。

  一会儿,架桥作业结束,继续前进。

  像一件行李似的部队充斥在念祖桥镇荒凉的村子里。他们的目光都在眺望着遥远的东西,好似某种虚无缥缈的意志在催促着他们。他们已经机械化了。上司的命令就是他们的意志。命令使他们的血肉之躯做出各种行动。房屋里也一片狼藉。军马的硕大屁股在屋檐下排成一行,半个身体堵住了屋内。马粪和人粪不分地方地散落得到处都是,不断散发出恶臭,不小心就沾满一脚。车辆、马匹和部队混在一起,一路上发出乱糟糟的嘈杂声。

  这是一个除了车辆声和脚步声之外没有人声的沉重的激流。

  这支激流不久大概又会在什么地方碰到岩石,又会散乱开来,又去战斗。一切障碍大概都会被这支激流冲垮荡荆他们都是斗士。”

  红红的太阳照着大地。我们的身体像滤水机一样不停地喷出汗水。大家都耷拉着脑袋,望着前面士兵的脚后跟默默地往前走。

  “喂!支那的乌鸦也是黑的吗?”我看见几只乌鸦,说了一句。接着又默默地朝前走。只有这一句话是我可以带着感动之情说出的。

  从沉重痛苦的队伍的激流中,不时地像渐渐沥沥的小雨一样流出一些话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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