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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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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泄漏的缝隙染了一缘橙黄的日色——慢半拍儿不算什么,他们的生命泥泞不堪,由不得他们小户人家似的仓皇。“真不入流。”蓝七奶奶嘲笑那些忒愣愣的忙人,她宁愿这一场生只是为了消磨,纯粹简单得如同杨树木心的年轮,一圈圈已经规划完好。蓝庆来不幸也在被她被嘲之列,他历来是个忙人。一大清早他就带着蓝核去逛杂耍场子,那是他们将要卖艺的地方。

  茉儿是被爹妈惯得娇滴滴的人,早晨一睁眼就开始拿蓝杏当丫头使唤。她叫蓝杏下楼端米粥,自己坐在小花褥单上绞指甲,月牙形的苍白指甲噗噗乱飞。跟蓝杏熟了,她也不敷衍了,使唤蓝杏是用一种沉静的语调,已婚的贵妇的况味。绞着指甲,发丝乱纷纷垂到脸上,身上只系着藕荷色兜肚,上面开出团蔫瘪的菊花,外面用手扯着件旧羊皮大衣保暖,眼垂着,爱怜地抚着一颗颗脚趾,像在抚摸一窝新产的猫崽,脸上是一种幽怜倦怠的神色。

  等蓝杏端了粥上来,她叫放在一边凉着,又叫蓝杏再下楼拿扫帚。

  “昨天才扫过。”蓝杏有些不大乐意。

  “我叫你你拿扫帚扫地么?”茉儿冷笑道。

  “扫帚不是用来扫地么?”蓝杏嘟哝。“我用它来打你!快去拿,不去我自去了。”茉儿做出要下地的动作,蓝杏有些害怕了,红着眼道:“我虽然是被你们家买来的,却也不是服侍人的丫头,我是来跟——跟爸学艺的。”“趁早别这样叫,乱认什么亲戚!叫我妈听见了小心你的皮子。”茉儿一翻眼。蓝杏垂着泪眼不再说话,背手靠在墙上,和案上月份牌里的美人半身像对称。茉儿腆着粉白丰肥的脸,横了她一眼——这丫头,五官生得并不怎样美丽,不过淡淡容色,一双细眼皮和微抿的薄唇却又俏皮地显出一种柔嫩来,那柔嫩是并蒂莲花的鹅黄色,带着氤氲水气。

  “妹妹,”茉儿忽而又夷然笑了,粉白脂红的样子,“我告诉你,打把式不光是劈叉踢腿耍拳舞剑,没这么容易,有学问!”蓝杏拿眼望着她,等她下文。“比如说,你来个高踏马,你就得用眼睛望围观的人里溜上一圈,看到哪个清俊后生了,就一直溜他,等到那人和你对上眼,你就立马撤了目光,改投别人了……”说着话,她的面上已经漾起一弯笑痕,“你要问这有什么好处——这人如果真被你勾上,你就有钱赚了,他当然要天天给你捧场了……”

  蓝杏听着听着,不由轻声喝了句:“别说那些话了!我不爱听。”

  “好妹妹,你得听好喽,”茉儿伸直了腰,欠身用手臂将她的腰挽过来,“如若那后生真是个人物,你就芳心暗许也无妨——反正你们卖艺的姑娘跟戏子一样,混到最后不是卖做人妾就是跟野男人跑了,谁知道什么廉耻?”她还要絮絮叨叨说,蓝杏已经捂着脸哭了,费着老大劲从茉儿臂弯里拧身出来。“别去妈那儿,我还是好言提点你了,妈可是什么脏话都说得出来。”茉儿轻轻挫着指甲,神色正了正,扬手托起蓝杏的下巴道:“真的,妹妹,别人看你的脸,也许总能看出一股子深情来。”

  蓝杏气得浑身乱颤,泪都被噎在眼眶里。静静站了半晌,甩手赌气下了楼。

  茉儿倒像是有些不解的样子:“这丫头!回头别忘了爸交待的,叫你在院子里顶碗水,顶到日斜时候才准动……”说着话,声音已经含糊了,倒像是自言自语——她说狠话全当是肤浅的刺激,她虽是没有多少头脑的女子,但还知道一个女人若是生得不美,完全可以拿放肆风流代替。这一点,蓝庆来一直惴惴于心,但她生来就有蓝旗奶奶影子的附身,所以虽还是个未出阁大姑娘的身形,却已经具备了成熟妇人的心思。

  一面絮叨着,一面找又出木梳簏头,一用力,青丝纷纷落下来,一丝丝戳着她半裸的肌肤,如同蕉窗夜雨,沥沥的况味。她看落发,看得好像夭折的婴孩命一般怜惜,她说:“这样就落发了,今年不过才二十二。”

  但也真的是个老姑娘了。
第二回   几番尤疑是梦幻  百日砥砺业初成
城西的杂耍场子是最贱的娱乐场。

  它自有它的繁华,那是“锵锵锵锵”的一阵锣鼓响过,戏台与说书场都开了场,声响以及尘埃鲜亮成同一种橙色的热闹。唱的是《西厢记》,说的是《长坂坡》,惨烈的一长串拍板声里又能听见袅袅娜娜几句“落花流水”的唱词,仿佛白脸的曹操猛一掀青罗战袍,踢蹬得满场灰飞,接着穿花度柳,抱起那二八的俏佳人崔莺莺铩羽而归——繁华还是它的繁华,可经大家这么不留心的一搅和,种种繁华都成了嘲讪与滑稽。好在大家是享受着这种况味的,这是水藻上掠过的鸟影,在众人重重叠叠冗长的寂寞里短暂存在后又消弭的唯一消遣。

  点缀其间的,有打把势卖艺的、杂耍的、讲相声的、唱京韵大鼓的,另外还有若干地痞流氓、卖小吃茶水的、看座儿的忽略不计。最多的是一干平常讨生活的小民,他们都不爱自己身上真实的生,而杂耍场子上所有玩意儿又概括了他们不曾经历的一场场生,他们从苍茫人海里走出来,走入喧哗的杂耍场,所到之处,城市成了旷野,只有撒野与拥挤——他们的面目,本来都如同街头的鞋样一样清楚,是镂空的白纸花样贴在有水印的枣红色衬纸上,然而,他们看彼此的脸,只看出白蒙蒙的乏味和平庸。 

  蓝庆来早上领着蓝核出来逛,在馄钝摊前吃了点馄沌果腹,又晃荡到点灯时分,杂耍场子这才真正乱起来。蓝核觉得蓝庆来似乎真是个人物,一路过来跟大家恭恭敬敬地招呼,大家少不得也客客气气回礼。这地盘上打把势卖艺的算起来倒有个三两家,蓝庆来远站着给蓝核讲:“这叫劈挂拳,讲究慢拉架子,快打拳,急打招,你瞧他打得好不好?”蓝核懂什么,随口敷衍道:“我看差着一大截呢。”蓝庆来不由笑了:“你这孩子倒也机灵。”接着不由感慨,“人家唱京剧的就比唱大鼓书的资历高,唱大鼓书的卖弄两下嘴皮子又把我们舞刀弄剑的比了下去,任我们怎样勤勤恳恳呢……”又讲到武术里的“手、眼、步法、气精神”,说得来劲,不由指手画脚,路人纷纷侧目。

  “怎么不把蓝杏一起叫出来呢?”蓝核貌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宁愿她一直在家老老实实呆着,”蓝庆来道,“她虽不是什么小姐,到底是好人家的姑娘,难免受外面人的诱惑,早出来就早学坏,你不能不知道,这里好多卖艺的女孩儿,到头不光是卖艺了……”蓝核听着,不为他的真情所动,表情如同树影般静静卧在面庞上,冷峻得好似衔枚疾走的兵,秦朝的兵。他是个有城府的少年,目下还摸不定蓝庆来的心思。

  “日后——哪管学不学坏呢——都还是要转卖给别人的,我同她一样。”蓝核淡淡道。蓝庆来一愣,尬然笑道:“哪里听来的这些昏话。”说着,又仿佛亦是默认了,嗓子里渐渐哑下去。城西靠着山郭,暮云一丝丝在青山顶上漫散,好像有人在山中燃火放荒烟,那荒烟静静地升,又被风冻住了,裂纹状的淡淡的蓝色。两人不约而同看着,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悲哀。日色淡下去,杂耍场子多点起了灯,劣质的玻璃球里灯光混浊,场子上人声嗡嗡,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不知怎么,又都“尤疑梦中”。

  走着迎面就遇见个瘦高男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打手模样的人,是这场子里的地头蛇金万年,纠集了一帮流氓在这片儿地上收保护费,蓝庆来他们没少给他交钱。这人手段不少,俨然成了显赫一方的富贵人,他自清末就开始干这号买卖,亦办过车场,跑过单帮,开过赌场,他人在清朝开始大把赚钱,年纪也似乎就一直停留在了清朝,穿一袭黑缎长袍,不过比起前清式样,剪裁得更窄瘦了些,青黄色马甲,长袍下面露着藏青色的裤子,扎着裤脚,脸也是瘦长的,近乎嶙峋的况味。他是个聪明人,在人世摸爬了这么多年,最懂得就是人情,收了大家的钱也时常替大家招揽生意,且认识不少官场商界上的人,人家做个寿开个堂会可少不了这些艺人,说起来,艺人们真的是一边骂自己贱,一边又对金万年感激不已。他远远就看见了蓝庆来,也不招呼,等着人家上来作揖。

  蓝庆来这时看到金晚年,神情一振,赶紧上前微一俯身道:“金爷!”

  金万年薄唇微抿着,不爱作声的样子,黑眼珠子叫人越看越深。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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