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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秋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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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已经再也不需要担心,我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将崭新的身份证明文件送到我面前,轻轻耸肩。“这是您需要的东西,拉塞尔先生。” 
我深吸一口气,“你似乎对我无所不知,小姐。” 
她微微一笑。“不,是家父。家父对先生的了解并不算少。” 
我盯着她。她背过身去,淡淡微笑。“从此时开始,您就是国际刑警组织特别调查组医务官之一。” 
我几乎窒息,彻底不能言语。半晌之后我再次深深吸气。“令尊是谁?” 
她双眸低垂,唇角淡淡挑起。 
“家父供职Porcelain国家安全情报专署,名讳上凌下霄。” 



—Inuki— 



我讨厌冬天。我怕冷。爱尔兰的晚秋和初冬交界之时,大概是我最熬不得的时候。这种夜晚倘若要在森林中游走,除非我疯了,或者叫我出去的那个人疯了。 
不过想想他们也疯了二十几年了。 
百无聊赖,我把衣袖卷起一点再放下,重复不休。靠在车门上,黄昏六点,森林渐渐由群青转成靡暗。我注视着远处那泓湖水一点点由少女的瞳子化作巫婆的眼睛,浓郁稠密,漆黑沉堕。 
今晚的祭典,我担任的职务是外围防卫巡逻领队。足够无聊。 
鸟声扑簌,尖利嘎哑,陡然破空。我精神一振,眼前窜过黑影,半空中黑色鸟翅有力扑扇,那只训练有素的枭鸟径自向我肩头落了下来,脚爪轻轻一扣,又腾空而起,向某个方向扑去。 
我叫司机跟上去,一边有点近乎兴奋的快意。森林中毫无信号,任何电子通讯设备都派不上用场,不过我们的联络方式古老有效,唯一缺点大概就是叫声太过难听。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海妖》的曲子在耳畔轻轻奏响的诱惑。啊,好怀念,曾经密不可分的伙伴的手机铃声。 
我挑起唇角自顾自轻轻微笑。 
会看到什么呢。这样冷这样无聊的晚上,给我找点乐子才好。 
可惜一切都不遂我所料。 
我看到了根本不曾猜测会看到的人。 
我有点怔忡,那一刻。我跳下车走到他面前。他被人死死卡着,几乎抬不起头。我看着他。倘若风尘仆仆和意气风发可以同时拿来形容一个人,那么就是我眼前的他。我真搞不懂他如何能够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出现在我面前。肩上的黑枭陡然嘎嘎大叫,惊醒了我。我甩开它,定下神来,对手下示意放开他。 
我听见他轻轻喘息,大概是紧张加上疲惫,外带被人制服的折挫。他揉着肩头和手臂,抬头,看见我,然后露出那种令我几乎按捺不住怒气的眼神。那双接近透明的蓝眼,带几分古怪的醺然,天真恍惚地注视着我。我握紧手指。 
白痴。彻头彻尾的白痴。 
我的脸色大概不大好看,身边的人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却没有开口。我挥了挥手叫他们退开,各司其位。手下欲言又止,我冷笑,“你们还怕他动得了我怎的?”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很远。我抱起手臂冷冷露出一个笑。他要看,就让他看个清楚。我熟悉他眼神中的茫然,那是种很富感染力的神色,所以我别开了眼。他那样地看过我。初见的时刻,那个吻落在我脸颊肆无忌惮,而眼色茫然。我想就是那导致了我最初的谬误。 
他的瞳孔里是一个微弱的我。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什么。束成马尾的长发,声色不宣的脸孔。全身丛林迷彩军服,装备简单实用。高腰靴里随时抽得出用惯的那柄芬兰匕首。我不再是他见过的那个虚像,那个妩媚精致女子,我本就不是那个人。这样想着时候我轻轻冷笑,手指掐紧衣袖。棉胆迷彩外套的粗糙质料令人安心。 
他陡然向我靠近,我没有料到,几乎不曾来得及适当反应,那时他已经抓住了我的左臂。用力不大,甚至有些过分轻柔。他握住我戴了软金属纤维露指手套的手,慢慢把原本卷到小臂的衣袖捋高,然后静了一下。 
我能感到他的手指轻轻按压着我的皮肤。呼吸沁出双唇,我有些渴,突如其来的干渴。细细的烦躁掠过全身。我用力想要甩开他。他却突然收紧手指。指尖压住血管,轻轻按了一下。一丝隐约刺痛迸了出来。我这才发觉,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条伤痕,大概是穿越密林时不经意划伤,很长,但不深,微微有些渗血。根本不足以注意。很多时候,我讨厌,所以甚至几乎刻意忽略自己这容易受伤的身体。 
他继续抓着我。 
“你干什么!”我低声喝问。 
他抬起眼睛看我,近距离的凝注单纯如逼视。我差点退开。他很快地低下头去,取出手帕按上那道伤口,轻轻按摩,然后利落地裹了起来。那个动作前后不足三十秒钟,可是我感觉自己僵硬了很久很久。这年头用手帕的男人已经不多了,像他这么小题大做的更是稀少。我半张着嘴,自己明白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骨鲠在喉,差点连呼吸一起遏制。那是什么。很诡异的,这一刻我突然想起儿时记忆里的棉花糖,有种感觉,和糖丝一样柔软甜腻,涨满胸口,纠缠不清,灼热得不能呼吸。 
他裹好伤口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他没有戴眼镜,和我记忆中的形象便仿佛有了差别。而我们之间早已迥异。一切都天翻地覆。不是巴尔蒂摩,不是华盛顿和纽约,不是奢靡酒坊,优雅公寓。我们之间掠过空荡寒冷风声,爱尔兰的森林幽蓝,头顶是树枝切割过的天宇,茫然黑暗,早升的月光苍白如人鱼骨骸,照耀着林鸟低回凄厉鸣声。 
我们早已不是我们了啊。一个月前华盛顿那一夜,我只知道一切都已结束。 
可是他为什么来,为什么在。 
我伸手推在他肩上,他退了半步,皱眉,继续用那种眼神注视着我。 
“你……” 
他突然开口打断我,语气轻柔镇定,却根本不是我能够想象在此时此刻听到的。 
“你这是怎么搞的。难道不能把自己照管好一点么?” 
那口气活像个絮叨的老爸在教训自己刚上幼稚园的儿子。 
我几乎有点呆住。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臂不放,然后突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我额头上。指尖干爽的温度,触感如粉末。他把我的刘海向上撩起,保持那个姿势安然地凝视着我整张脸孔。我在最初的怔愣之后咬牙切齿地告诉他,“放开我。” 
那双清蓝的眸子,淡凉幽深。仿佛永远在思索着什么,考究着什么,又牵挂着什么。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掠过一股融化的线索,某种教我不由自主收声的奇怪力量。 
他轻声说,“是你。” 
如果有人提醒我,到底可以做些什么。我知道我会做出我能够而且应该做出的一切。可是我没办法解释那一刻的犹豫,那种麻痹和钝感。我只是轻声威胁,却浑然忘记了我完全可以给他一刀来结束这一切。多么清楚的事实。我用力想要扯回自己的手,把头侧向一边。远处的手下们纷纷回顾,我的脸孔有些热,该死的,他们一定看到了这些。 
“你给我放手,晏雪匆!” 
我用国语低声吼出那一句的同时,他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 
如果有那么一刻工夫我驯顺得让他自以为是地开始变本加厉,那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只是给我自己惊呆了。他的指尖滑到我后脑,轻轻揉着我的头发,脸庞贴在我耳畔,呼吸清晰可辨。 
他轻轻地也开始讲国语,有些半生不熟,一字一句却足够清晰。 
“我是为你而来的,为了你。”他停了一下,重新贴着我的耳叶轻轻地叫了一声,“同。” 
一阵奇异的颤栗在我不能防备的瞬间窜过右肩胛上那一片薄薄的肌肉,寄存我的过去和现在的那个位置。那朵黑色的罂粟。我睁大眼睛。他的声音那么清晰。 
“现在我知道了……不管你是谁。你是什么。是什么都好。我是为你来的。” 
他紧紧搂着我的腰,贴近他的身体。嘴唇擦过我鬓边的同时我下定决心,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一秒钟,我的拳头准确击中他的胃部。他来不及出口的语句变成低微呻吟,身体陡然软了下来。 
我打赌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切。我迅速扫视他们。没有一个人坦然看向这边,那更证实了这个事实。说实话我十分生气,或者更多窘迫。他贴着我滑了下去,我顺手抓住他,那个动作绝对没有丝毫目的和思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扶起了他的手臂。让他瘫倒在地上,难道不是更好么。 
那是我那一夜犯的第二个错误。很严重。 
他反手便抓紧了我的手臂,很用力。我那一拳并不轻,可是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另一只手已经勾住了我的肩头,顺势探了过来。他的眼睛那么蓝那么清,透明得几乎可以反射出我的目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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