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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神之妻 [美]谭恩美-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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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福拍拍我的手:“至少,不是个男孩。”
  我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但当即要护士把孩子抱过来。胡兰和文福都愣愣地盯着我。
  “我想看看她,给她起个好名字。”我认真地说。胡兰和文福面面相觑。
  我叹了口气。“只是为了方便,”我说,“让孩子带个名字到阴间去。这孩子会在那儿长大的。等到我们自己也进阴间的时候,我们可以叫她,说不定我们下辈子还要靠她照顾呢。”
  “这倒是蛮实在的。”胡兰同意我的说法,然后就和文福一起走了。我想他们肯定以为我要为夭折的孩子大哭一场,他们不想尴尬地坐在那儿看着我哭。
  护士把她抱进来后,我没有爬起来看她,我躺在床上,连头也没有转过来。我想抓住一些有关她的记忆,我想起了我们在一起手舞足蹈的时刻,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多活泼呀。最后我终于撑起身子,爬起来看她。
  孩子长得很大,一头浓发,耳朵跟我的一模一样,嘴巴小巧,但她的皮肤──多伤心哪!──却像石头般灰白。她的双手紧紧握成小拳头,我想把它掰开,就在这时,我哭了。要是这孩子生在上海,要是这孩子不是在战乱中出生,要是我那把剪刀没掉地上,那该多好呀!
  但我很快赶走了这些悲伤的念头,我要使自己坚强起来。乡村里人民正在挨饿,战火中人民正在死去。人民死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些根本就没有原因。所以,至少你可以宽慰自己,这孩子刚出生就死去,免受了人间的痛苦。
  第二天下午我们驱车来到西山脚下,当地人称这地方为睡美人。
  这些山看上去就像一群侧身卧着熟睡的姑娘。我们就在这儿埋葬了她。我只说了几个字悼念她:“她是个乖孩子,她从来不哭。”我用南京的湖给她起了名:莫愁,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忧愁。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用剪刀。我等了一百多天。那么长时间不做针线活很难受。前面我已经说过,昆明这地方没多少好玩的东西,尤其是在白天,根本没东西好看。你不能说,我烦了,今天下午我们看电影去吧,烦了你也只能待着。所以那么多日子无所事事后,我决定去买把剪刀来,重新拾起针线活。
  胡兰告诉我,“我听说云南人做的剪刀最好,又快又结实。真的,前几个星期我就找到了几把。”
  她说有好多卖剪刀的店铺,但最好的是老城区市场的路边,一家本地人开的剪刀店。那儿卖的剪刀质量最好,价格很便宜。那条路和那家店都没有什么招牌,但很容易找到。
  然后她就告诉我怎么走法。“穿过东北角的小桥到湖对岸。到了那边后,找一个卖汤的老头,然后走到一个卖鱼干的地方,一直往前走,直到看见一个卖鞋子的姑娘,手中挎着装满外国旧鞋子的篮子,然后再拐弯──只有一条路好拐──一直往前走,就会看到一个弯道。那儿的房子比这儿的好,全漆成白的,有时还有一两块招牌。找一个卖岩盐的地方,走对面的路,再快步走五分钟就能看到那个市场了。卖剪刀的姑娘就坐在露天一张桌子旁边。”
  当然,我迷路了。这算是什么指路呀?老城区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了,穿过这些街道你会觉得那么多年来,这城市一点也没变。路七拐八弯的,拐到什么地方冷不防就成了死路,一点没理由可讲。路面七高八低的,中间的卵石已经被过路人的脚磨光了。路的两边全是乱七八糟的小屋子,把道路挤得非常狭窄。从来没有汽车开得进来,这一点是肯定的。
  我迷路了一个多钟头,在老城区最糟的地段徘徊不定。尽管我穿得很朴素,其他女人还是上上下下打量我,指指我的鞋子。小孩子们跟在我后面,伸出手掌,口中嚷着,“饿呀!饿呀!”我想找个人解围,可一个也没找到。回头望着我的脸全是傻乎乎的,找不出一点友好的表情。
  我就这样走呀走呀,身后跟着一大群蹦蹦跳跳的孩子,路过的窗口飘出难闻的饭菜味道。我看到一个女的走到门口,裸着上半身给孩子喂奶。一个老头坐在板凳上,看见我,笑了一下,然后咳嗽起来,他咬得那么厉害,我简直以为他马上就要死了。我的喉头一阵发紧,竭力忍住才不哭出来。
  最后我终于来到一条稍微宽一些的街上,那儿就是市场,人来人往的。孩子们围着我团团转,弄得我迈不开步。我把手伸进钱包,扔了几个硬币在他们头上。他们欢呼起来,全都趴到地上,为这个小小的运气展开了争夺战。
  我决定马上找个人问问,怎样才能找个三轮车把我带回家去。我走到一个年轻姑娘身边,这姑娘赤着脚,脸上很脏,粗辫子上全是垃圾,坐在一张竹制的桌子旁。我刚想问,忽然发现桌子上放着许多剪刀。真是!这情形难道不会使你觉得有人跟你开了个大玩笑?难道不会使你觉得你这辈子只能得到你不要的东西?
  剪刀整整齐齐地排在一块退色的红布上,从最大的到最小的,各有两种式样,一种是常用的,刀口很锋利,但刀柄上没有装饰,另一种式样很别致,刀锋像一只仙鹤,就像你在上海高级商店里能看到的那样。我很惊讶居然能在这儿见到,刀刃很薄,看上去像长长的鸟嘴,两片刀刃相连的地方,像一只眼睛,手握的地方,就是两只翅膀。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每一把看上去全是一个式样的,只有大小的不同。我挑了一把,把鸟嘴开合了几下。看上去这只鸟又想说话又想飞起来的样子,真不错,真会动脑筋!
  “这些剪刀是谁做的?”我问那个小姑娘。
  “是我们的亲戚。”她说着,笑了。她一张嘴,我才发现她的门牙全没了,一下子就老了许多。我挑了一把大剪刀,她抽出一块脏兮兮的布,叫我试试快不快。
  一个赤膊的小男孩走到她背后的门道里,叫了一声,“妈!”她训斥他,“等着!没见我这儿有贵客吗?”那小孩就缩回去了。
  “不是吹牛,”她用她那没牙的嘴喋喋不休地说起来了,“你去试试城里别的地方的剪刀,看看有没有像我们这样快,这样弥缝的。
  那是因为我们家里的人做剪刀已经有几千年,说不定有上万年了。你再试试这一把,做得最好的。”她把破布递给我,让我剪。这把剪刀确实不错,一下子就把布剪开了。
  那女人扭着她的手指头,“这门手艺我们家人人都会,已经传了好几代了。我们先教小孩子做大眼针,然后再做小眼针,越做越小,最后才教做剪刀。”
  “多少钱?”我拿起一把鸟嘴剪刀,问道。
  “你说值多少?”她马上撇下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我,“这么好的剪刀你说值多少?用的全是美国产的最好最硬的钢。”
  这女人简直拿我当傻瓜了。“这地方哪来的美国钢?”我说,“这儿连家美国工厂都没有。”
  “就在城西,我们的铁就是从那儿弄来的,缅甸公路下面。”她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辆外国卡车翻掉──哇,有一千尺深哪──他们就随它去了。各家各户的男孩子带着绳子爬下去,把尸体,还有装备都吊上来,只要它们还没有摔成碎片。剩下的他们就给我们了,十户人家分,两户拿木头东西,两户拿车座和橡胶什么的,我们和另外几家就分铁。然后我们就把分来的铁回回炉,做剪刀。”她很得意地笑了。
  真不想听哪!──原来剪刀是用外国破车做的。我刚想把剪刀放下,她忽然说了,“四元。怎么样?这是我出的最便宜的价了。”
  我摇摇头。呵,这可相当于两个美元哪。我想了一下,干吗为这不吉利的剪刀付那么多钱?
  “那么,就三元吧。可别告诉我丈夫,我就自己做主了。”
  我还是摇摇头。可这女人以为我只是想压她的价。
  于是她叹了口气。“你要是真喜欢,就实实在在说个价。那么,就两元半吧。可别跟另外人讲啊。实在便宜得没法相信了,两元半。”
  这时我寻思开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两元半的价格实在便宜。
  哪儿去找这样的剪刀?于是我打开钱包,把钱放在她手上。
  “下次来我可不能答应再给你这个价了。”她说着,笑了。
  我弯下腰去挑剪刀。我心里正暗暗为自己讨价还价的手段而得意,忽然钱包从手中滑下,砰的一声掉在桌子角上了。说时迟,那时快,本来就不结实的桌子一下子翻倒了,哗啦一声,四十把剪刀全掉地上了。
  我呆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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