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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神之妻 [美]谭恩美-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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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房子已经破败了,墙上的石灰剥落,地板也开裂了,露出下面的烂泥。床中间全都深深地陷下去了,也没钱把棕绷绷紧一下。但最使我伤心的还是那个暖房。
  所有的小窗户不是裂了就是破了。木架子上的油漆剥落像碎片一般。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里面所有的东西不是烂了就是蛀得发黑。
  变化真大呀。
  看着这一切,听着她们说家里发生的变故,我怎么能责备老阿婶和新阿婶给我撮合了这么一门亲事呢?我怎么能要求她们帮我摆脱我的痛苦的生活呢?不,我不能向她们提这个要求。
  我们站在暖房外面,忽然我想起了花生。“你们的女儿怎么样了?”我问新阿婶,“她还住在海德路那幢房子里吗?我最后收到她的一封信是在两年前。每封信上她都要道歉说没及时回信,另外就没说什么了。花生!真是个傻姑娘!”
  一听到花生的名字,叔叔好像醒过来了,他轻蔑地哼了哼鼻子,然后站起来走开,回屋去了。“花生已经死了!”他回过头来冲我们喊道,把我和淡若吓了一跳。
  “什么!真的吗?”我喊道,“花生──死了?”
  “你叔叔还在生她的气。”新阿婶解释说。
  “淡若,”老阿婶问,“你饿了吗?”
  淡若摇摇头。
  “跟你二爷回屋去。”大婶婶说,“叫烧饭阿婆给你一碗面条。”
  淡若看看我。“听婆婆的话。”我说。
  淡若离开后,新阿婶说,“花生从婆家跑出来了。她跟一帮坏人混在一起,那帮人说什么要帮助女人脱离封建婚姻。”
  “哼!她可不是封建婚姻!”老阿婶说,“她是自己答应的。她想嫁人!那些帮助她的人没对她说实话,至少一开头没对她说实话。
  要晓得这样,她小的时候我真该多给她吃几个巴掌。”
  “当然,她丈夫就把她休了。哼!他干吗还要她回来?”老阿婶说,“然后他在上海大大小小的报上登了声明,说:‘我宣布和江华珍这个私奔的妻子脱离夫妻关系。’你那可怜的叔叔,正在吃中饭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声明,一下子被一块小萝卜卡住喉咙,差一点就呛死了。”
  “所以你叔叔认定,她这么做是有意要把我们全家人活活气死,”新阿婶说,“这不是真的,她心肠还是好的。只是鬼迷心窍了。”
  “这么个傻丫头!”大婶婶说,“我教她的那些东西全当耳边风了?自己一点没主见。她小时候我真该接她揍得更厉害点。”
  “她离婚了?”我说,“我听到这个心里真难受啊。”
  我嘴上这么说,可你猜猜我心里怎么想的?当然!我不知道花生怎么离婚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问问她,我怎么才能像她一样离婚。
  出于礼貌,我和淡若在我叔叔家住了两星期。住少的话,他们会以为我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在到岛上来之前,我已经去过银行,把剩下的所有陪嫁钱全取出来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战后中国的钞票已经不值钱了。我记得我大约还剩下两千元钱,当时只值两百美元。我就用这笔钱来款待我的亲戚朋友。
  每天我都和老阿婶新阿婶一起上市场。每天我都买些昂贵的蔬菜和肉类,我知道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这种东西了。每天我和新阿婶都要在摊贩面前大声争吵,抢着付钱。每天都是我付的钱。
  有一次在去市场的路上,我终于告诉我的婶婶们,我想见见花生。
  “不可能,”新阿婶马上说,“太危险了。”
  “我是不会让你去的,”老阿婶说,“这傻丫头不值得你去看。”
  我和淡若要走的那天早上,新阿婶很早就到我们房间里来了。她要淡若去和叔公说声再会。
  等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她开始长篇大论地跟我讲了花生的事,好像我还想去看她,好像她的错全是我造成的。
  新阿婶解释说:“她的影响还是很不好,就像一个得了传染病的人。所以你不能去看她。”
  我听着,没说什么。新阿婶说完,叹了口气,“我晓得和你争也没用。好吧,我拦不住你,至少你不要让我挑担子!”她在床上扔了一张纸条,就走了。上面有地址,还写了坐几路车,找哪条巷。
  突然,新阿婶又出现在门口。“可不能让你老阿婶知道这东西是我给你的。”她悄悄说了句,又走了。于是我就知道她自己已经偷偷地去看过花生。
  过了一会儿,老阿婶进门了。“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她说着把一个小包裹放在床上,“这东西我是很久以前从一个朋友那儿借的。我从来没还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你抽得出空,兴许可以带给她。”包裹上的地址跟新阿婶给我的地址一模一样,还有个名字“李小姐”。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老阿婶含着眼泪说,“可不要告诉别人。”
  我回到上海后,过了一个星期才去看花生。但是,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穿着平时的衣服出了门,好像是去菜场买东西,或是去公园散步。我一穿过两条马路,就跳上了公共汽车。
  我已经跟你讲过一点花生的情况,她爱各种各样的舒服享受,只留意漂亮的服装和脸上的粉霜。她总是喜欢赶时髦,可她自己心里又没个辙。所以当汽车越开越远,一直开到城区最糟的地段,你就可以想象出,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我在山阴路下了车,然后不得不从这儿走进小汽车都开不进的狭弄里,那里挤满了自行车、三轮车和手推车。她住在日本区,那儿的建筑七拐八弯,就像一条长龙似的。所有的建筑看上去全差不多,都是带尖顶的两层砖房。这些弄堂里没有人行道,小路上到处是煤灰和痰。
  你也许会想,既然日本人占领上海那么多年,这儿应该是城里最好的地段。当然有些地段还不错。但大部分地区的房子都是战前造的,我觉得这儿臭气熏天,垃圾遍地,拥挤不堪。你要是问我的印象,我只能说这儿比华人区只好了一点点。
  我弄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学生、作家和艺术家都喜欢住这儿。或许他们觉得这儿比较浪漫──要是你没东西吃,可以吃人家的思想。这儿妓女也很多,但档次没南京路上那些住在夜总会里的妓女高。这些女人被称为“路边夫人”。好像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家只有三条板凳的饭店,或是一家和门面同样宽的酒店,或是一架陡梯,通向二层楼上的茶室。
  然后我进了一条满是小摊贩的街上,很多人在卖旧书、旧地图、旧杂志──有历史的、言情的、诗歌的、政治的。
  “禁书!”一个男子冲我喊道。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本杂志。封面上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哭,一个男的鬼影抓住了她。我没看下去。它们跟我和花生以前在暖房里经常读的故事一模一样。我站在街上回想这些故事,说的都是姑娘不听父母劝告,为爱情而结婚,诸如此类。结局总是悲惨的,用道德说教结束:“不会控制,白白送命!”“坠入私情,坏了名声!”“丢开家庭观念,丢了自己脸面!”我想起那些读后使我哭泣的故事──我总觉得大多数女主角的结局跟我母亲同样悲惨。
  就在这时候,我明白了,所有这些故事都是编出来的,只不过是故事罢了。像花生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我曾经为我母亲想象过一个不幸的结局。像花生那样,我曾经被这些悲惨的故事所吓倒。但看看实际发生的情形,它并没有阻止灾难落在我的头上。恰恰相反。于是我就这样想:也许我母亲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或许我也还能找到同样的东西。这就是我的希望所在。
  我老实告诉你吧,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这就是我为什么总以为接着发生的事情不仅是巧合,还是一个征兆,它说明我终于有了自己真实的思想。因为接着就发生了下面的事情。
  我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我转过身去,一开头我还不认识这个微笑着的男人。“雯妮?”他说,“还记得我吗?”
  我寻思,这个名字,雯妮,好像很熟悉。你瞧,我还以为他在说他自己的名字呢。我拼命回想着。
  然后他就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给你带来的麻烦。”
  什么?这男人在说些什么呀?
  然后我认出了他的嗓音,这个华裔美国军人,吉米·路易,就是他给我起名为雯妮的。
  是的,是的,就是你父亲!就有这么巧,五年后,我们的过去和未来在上海一条陌生的街上碰撞在一起了。你能想象得到吗?要是我不去看花生,要是我不停下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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