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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鹅的请柬-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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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与几位爱喝几杯的队友更是有来有往,此时他们都过来敬酒,我也一一回敬,并向每一位队友都敬了酒。酒精将乡愁暂时驱散,使我们都兴奋起来,且歌且舞。向来不敢开口唱的我,也为大家唱了一首歌。我估计,那调子该要跑到爪哇国去了!第二天,一位战友说,原来阿正的本色这么开朗明快,还算可爱嘛!我无奈地笑了:生活要求我们涂上种种伪装色,而我天生笨拙,先是固执地不肯涂色,待到不得不涂色时,又涂抹不当,反将自己善良、谦逊乃至有几分怯场的天性给掩饰起来了。可悲呀,为什么我们不能够以本色示人呢?可当你以本色示人时,那些疑惑的眼光甚至会逼使你怀疑起自己来。

    早上起床后,我发现大家都在屋子里聊天,而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想了很久,仔细回放过去过春节的记忆,才回过神来——正是春游时分,怎么能缩在屋里呢!我招呼了大家几句,都说风大不愿出去。我便披挂停当,独自向自己喜欢的那片海滩走去。风的确不小,大约在8级以上,阵风则更大。我走了不远,就听到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停下来又听不到了,再走几步又响起来,而且声音更大更急促。我摘下避风镜仔细看起来,这才发现,右面六七米处,一只海狼正支着前肢迎着我。它立在一片岩石丛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显然,是我打扰了它的休息,它警告我别离它太近。我笑了,小心地从左侧的海水中涉过,让它好好休息——以往,我们在长城湾从未见过海狼,今天这一只,是来春游的,还是海狼家族派来〃打探情报〃的?

    坐在海边,我想起小时候的春游。那是一年中最高兴的日子。换了新衣,吃过长寿面,揣了压岁钱,装上点好吃的年糖年饼,再装上一口袋的鞭炮,然后向父亲讨了几支烟——用它点鞭炮方便而安全——出门招呼上一大群小朋友,就开始四处游荡。乡下就那么点大地方,走不了几步就能碰上一群人。我们交换着吃的东西,不时地点几个小鞭炮往女孩群中扔,然后在她们一阵惊呼的躲避中放声大笑。待到有凶一些的女孩冲过来,我们就往不同的方向逃,逃开了就喊:你追呀!女孩们也不是真的生什么大气,笑骂几句便走了,我们挨了骂,心里竟然隐隐地觉得更加高兴,有几分满足——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莫名其妙——这样的春游,我从七八岁开始,重复到十三四岁,还是乐此不疲。快乐有时是很简单的,而简单的快乐却留给了我几十年不灭的记忆。

    这片海滩我十分喜欢,一坐又是半个小时,待我回忆完童年的春游,寒风已吹得我浑身发凉。返回时,那只海狼已不在了。也许它是去向它的伙伴们报告我绕道而行的事呢。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长城站区天天有海狼光临,有时能同时看到几小群,没准儿是我的友善起了作用呢!

    下午,站上组织大家到智利站的室内体育馆去打球。在那儿,我们与乌拉圭队员打了一场半篮球,接着又与后到的俄罗斯队员打了一场排球——在这个小地球村里,动辄就是〃国际比赛〃呢!我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不擅球类,只能当当替补队员,中间插空打了一阵羽毛球,还偶尔有一两个漂亮的扣杀,算是安慰一下自己。在北京,我有一群志趣相投的球友,我们的召集人,是一位很可爱也很美丽同时还很具才情的女性,她是我们的女王,又是我们的小妹——当她很妩媚地说〃我和我的三个哥哥〃时,我们都很开心。而最开心的那位〃哥哥〃,也十分珍惜这份友情,令我们这些〃灯泡哥哥〃当得十分松弛。

    回到长城站,〃唐老鸭〃四十岁生日的重头戏开场了。这只病〃鸭子〃,要在南极来一次洗礼,下海游泳!葛教授提前试了水温,滨鸿、何教授和我准备了被单。为防不测,我悄悄穿好了游泳裤,表面上则大大咧咧以让大家松弛一些。〃鸭子〃很勇敢,也很明智,他没有试水温,只稍稍作了一点运动,就一下扑入冰凉的海水中。葛教授在岸上喊〃快上岸〃,同时提醒鸭子要埋下头去——要不怎么叫洗礼呢!

    其实唐老鸭生日的开场戏是在这一天的上午。那天他心血来潮,要到对面刚空出来的房子里去写作。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他刚进去不久,就大喊葛教授,说自己出不来了。我以为这家伙又搞什么怪名堂,就安坐桌前。不料他越喊声越大,而葛教授在洗手间又没听见,我便出门,一问乐坏了:他关上门后,发现书带少了,想回屋取书,可门怎么也打不开——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我们每个人都试了一回,连擅长开锁的周教授都没辙了。葛教授怕鸭子着急,要从门缝里把书塞进去,让他〃安息一上午〃等待救援,但连一本小薄册也进不去。本来〃鸭子〃在屋子里呆一天也不会有事,可一旦是被〃关〃住的,他就一刻也受不了。我让〃鸭子〃别着急,并请站长派周新赞师傅来开锁。而〃鸭子〃早就忍不住了,他在里边拆起锁来。周师傅背着工具箱赶来了,一查,说只能拆了,便里外配合一起拆。不一会,锁被拆下了,〃鸭子〃透过锁洞向外张望,一副重见光明的模样。门开后,问〃鸭子〃拿什么拆锁,他拿出的,居然是一个衣架,他就用衣架的那个勾拆了大半个锁,真是本事不小。事后,大家说,这是〃鸭子〃在南极重演了一次出生的过程——他40年前的这一天就因体重过大而招致医生动刀剖开了他母亲的腹部。

    〃鸭子〃生日的第三场戏完全是意外的:他在桌前漫不经心地一抬眼,就发现远处有一丛巨浪扬起,犹如一座冰山一般。敏感的他脱口而出:鲸鱼!然后飞快地通知大家。我赶到窗前看了一会儿,果然每过一会儿就有一丛巨浪平地而起。〃鸭子〃和我连忙抄起家伙,飞奔出去。十多分钟后,我终于穿过长城湾右侧的那几丛岩石,站在了一块岩石的上面,〃鸭子〃则一口气爬上一座小山,站在山头喘着粗气。我们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候着。宽阔的海面上,鸥鸟在飞,企鹅在嬉戏,海豹不时地从水中探出头来看看我们,就是没有鲸鱼的动静!这是我第二次远远地望见它〃兴风作浪〃,却始终没能一睹它的真容。

    当晚,唐老鸭成了主角,这位四十岁的〃寿星〃今天特别高兴,他举着酒杯,念念有词:〃我三十岁生日是在耶路撒冷度过的,那是世界各种关系最复杂的地区,我喻之为'地球的大脑',那时天上飞着'飞毛腿',是最美的生日'礼花';这儿是地球最偏远的地方,我称之为'地球的屁股',现在我就坐在'地球的屁股'上,由兄弟姐妹们为我过四十岁的生日,我今天下海进行了洗礼,望见了鲸鱼,大厨还为我做了这么一个大蛋糕,有这么一个生日,此生足矣!来,我敬大家一杯,平时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大家多多海涵了!〃他说罢一饮而尽。大家觉得他今天这番话挺动情,便也纷纷干杯。一时兴起,唐老鸭居然唱起小调来,还间杂着说一些〃带色(音'舍')的〃小段,引来阵阵哄笑。

    这样快乐而独特的春节,此生大约也只能有一次了!

    我忽然伤感起来,为了这样独特的一个日子,以及为这样一个日子的到来自己所付出的无法言说的代价。

    此刻,正是北京的早晨,妻子是不是又要顶着寒风上医院了?

    上帝保佑!我在心中祷告起来——这是此刻我惟一能做的事了!



    神 赐



    2月8日凌晨,我又一次独自来到我的那片海滩,那儿离我的地质学家岛最近。每天,这儿都有企鹅在嬉戏,企鹅偶尔没来的时候,一定是那只黑色的或另一只灰色的海狼在这附近休息,占了它们的地盘。这不到二十米的地带是一片平坦的由卵石铺成的海滩,而且是一片相对避风的好地方,左侧是一丛岩石,挡住了来自长城湾的风,右侧是一丛更大的岩石,阻住了来自麦克斯韦尔海峡的风。窄窄的海峡对面,就是我的地质学家岛。平日里,只要可能,我都会来这儿坐坐。因此,海浪拍打岩丛的声音是我所熟悉的,我听得出它的情绪。

    我坐在那儿,脚伸到浪花可以卷到我的脚跟的地方。闭上眼睛听大海的呼吸。我发现,它比平时粗重,也急促,浪花比平时更激烈地翻卷上来,努力要亲吻我的肌体。我知道,前天我告诉它要走的消息,它是听懂了,它着急地等待我,要表达它的离愁别绪。我蹲下来,把手伸给它,轻轻地抚慰它。它迫切地吮吸着我的手,把我的手都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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