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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中国音乐家-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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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丽宏

  他的手,最后在空中有力地劈了一下,歌声倏然消失了。曾经被优美深情的歌
声激动过的空间沉寂了片刻,马上便爆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这掌声是献给歌手们
的,也是献给他的——是他,用那双神奇的指挥家的手,从容不迫、优雅潇洒地牵
引出了激情洋溢的歌声。歌声陶醉了无数热爱音乐的心灵……
  然而他什么也听不见了!歌声、掌声、喝彩声,他都听不见了。他的耳畔一片
寂静。只有一颗颗亮晶晶的汗珠,在他的布满皱纹的黝黑的脸上滚动,两点莹莹的
泪光,在他的眼眶里闪烁……
  是的,那双对他来说像生命一样重要的耳朵,那双音乐家的耳朵,在指挥合唱
的中途突然失聪了!他站在指挥台上,面对着近百人的大型合唱团,队员们也在向
他鼓掌,他听不见,但他在微笑。这种情况出现过几次,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每
次总是如有雷电击穿耳膜,然后便是一片死寂,只看见歌手们的嘴在跟着他的手势
一张一翁,一张一翕……这时候,歌的旋律便从他心中升起,在全身的每一根血管
中奔流回旋,并且作用于那双刚劲而又灵巧的手,化成一个又一个连续不断的动作。
指挥没有中断,歌声没有中断,音乐会没有中断……他不是贝多芬,但贝多芬失聪
后指挥乐队的感觉和心情,他却一次又一次亲身体验了……
  他慢慢地走下指挥台,步履蹒跚,艰难地向后台走去。他的耳畔一片寂静。
  有人在台下高声喊他的名字:
  “杨鸿年!”
  “杨鸿年!”
  “再来一个,杨鸿年!”
  他又从后台走出来了,依然步履蹒跚,脚跛得厉害。那位年轻秀丽的女报幕员
从后台赶上来,扶着他走向台中央,再次登上那小岛般的指挥台。他站在小岛上,
周围是掌声和欢呼声组合成的滚滚浪潮……
  好,再一次举起手来——听不见声音又何妨,只要心儿还会歌唱!
  在优美的歌声里,我要告诉你关于他的故事——他,著名的指挥家、中央音乐
学院副教授杨鸿年。这是一个中国音乐家的故事,也是一个普通中国知识分子的故
事,也许,这故事中并没有离奇曲折、引人入胜的情节,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

                     音乐会上,出现了一只破口琴……

  一只破口琴,被一双瘦小的少年人的手紧握着,从一件洗得发白的学生装口袋
里拿了出来。口琴的外壳早已失去了程亮的光彩,斑驳的“克罗米”下露出了暗黄
的铜色,两头的螺丝也已经丢失,只是用两根细铜丝扎着……
  这是抗战胜利后不久的一天,在南京的女钢琴家包恩珠的客厅里,一场家庭音
乐会己接近尾声,聚集在这里的是一群喜欢音乐的富家子弟。刚才,有人用小提琴
拉舒曼的小夜曲,有人用钢琴弹李斯特的《爱之梦》,还有一把闪闪发光的小号,
结结巴巴吹了一段爵士乐……
  在这个家庭音乐会上,他是个最不起眼的人物。他像一只胆怯的小鹿,缩在客
厅的角落里,不安而又陶醉地注视着,倾听着。也许是因为衣着寒伦的缘故,几位
西装革履的青年不时投给他几道轻蔑和疑惑的眼光:这小叫化子似的家伙,怎么也
到这里来了?
  他是被中学的一位同班同学邀请来的,这同学的母亲,就是音乐会的东道主包
恩珠。包恩珠是中央大学音乐系的钢琴教师,这位带有欧洲血统的基督教徒,希望
自己的孩子能从事她心爱的音乐事业,孩子们却都不愿意。她组织家庭音乐会,就
是想引起孩子们对音乐的兴趣。




  “杨鸿年,你吹一段口琴吧。”
  “吹呀,你不是还在联欢会上得过奖吗!”
  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同学起劲地怂恿他,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只可怜的破口琴,却
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觉得,那些拿着小提琴、抚摸着小号的年轻人,那些用手指轻
轻地在五线谱上弹着的先生们,那些心不在焉地低声交谈着的女士们,眼睛里都流
露出异样的眼光,他是熟悉这种眼光的……
  “不要紧张,你吹吧。”
  坐在钢琴前的包恩珠开口了,她亲切地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他是敏感的,
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善意,然而这只是一个善良的优越者对一个弱者的同情……

  吹吧!他咬了咬牙,慢慢地举起了破口琴……
  琴声响起来了,客厅里开始还有人窃窃私语,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只破
口琴的声音,在人们头顶悠悠地飘荡。破口琴的音色当然并不悦耳,有几个音还不
那么准,但他却用熟练的吹奏技术,吹出了美妙的音乐。这是一首这个客厅从来没
有听见过的曲子,一首带着浓浓的江南风味的田歌,纯朴、古老、单纯而又抒情,
它像一阵清新的风,从遥远的地方吹了进来……
  他吃力地吹着,腮帮随着运气一鼓一瘪,样子实在不算雅观,然而再也没有谁
用轻蔑的表情看他了。在这个客厅里,最有权威的毕竟是音乐而不是其他。从那只
破口琴中飘飞出来的旋律,使这群爱好音乐的年轻人陶醉了。
  他自己也陶醉在这琴声中,他说不上自己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这曲中的旋
律,一半是他听来的,一半是他即兴创造的,他喜欢这样由着自己的想象吹,他觉
得这样吹能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亲切而又凄婉的旋律,常常会把他拉回到辛酸的童
年……
  童年,他就朦朦胧胧地做过音乐家的梦了!1934年,他出生在一个带有黎族血
统的农民家庭里,在战乱的年头,他们一家从广西迁居到江苏六合。烽火硝烟,饥
饿寒冷,始终伴随着他的童年。小时候,他常常扒着稻草织成的站笼,饿得哇哇直
哭。母亲不得不一边缫丝,一边现编些小调抚慰饥肠百结的儿子。真是怪事,一听
到母亲唱歌,儿子就停止了啼哭,泪迹未干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出神地盯着母亲。
他刚懂事,就不得不提着个竹篮帮家里去挖野菜。母亲发现,这孩子手脚实在不利
索,别家孩子挖了满满一大篮野菜回家,而他却常常只挖到小半篮。母亲责问他,
他总是呐呐地答不出话。终于有几个小伙伴向他母亲告密了:“你家鸿年呀,在田
头发愣哩!”是的,他是在田头发愣,因为,水田里有人在唱歌。这是那些插秧的
农民们,苦中作乐,唱着当地特有的一种优美的田歌,一人唱,众人和,歌声传得
很远。
  他深深地被那活泼动人的歌声迷住了……随便什么歌,只要听过一二遍,他就
能准确无误地记下来。
  几年后,他们举家迁到了南京。生活变得更艰难了,他的祖母、姐姐、弟弟、
妹妹,先后连病带饿地死去。在邮局工作的父亲深感愧对自己的孩子,终于咬紧牙
关,从微薄的工资中挤出一份学费,把他送进了一所小学,但书费却再也交不起了。
他的课本有一大半是用毛笔一字一字抄在废报纸上,然后装订起来的。小学没毕业,
家中就再无法供他继续上学了。但他却靠自学考上了中学,还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
奖学金。中学里的同学大多是一些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尽管学习成绩过人,他还
是受到了一些师生的歧视。他最喜欢上音乐课,然而音乐教师却不喜欢他。一次上
音乐课,他被音乐教师叫起来做视唱练习。他几乎没有看谱,就把那段曲子唱了出
来,他知道自己唱得很准,半个音符也不会错。
  “嗯。”音乐教师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你知道,你的声音
像什么呢?”
  他惘然了,只能摇头。
  音乐教师突然拉下脸,大声说道:“你这算唱歌吗?这是敲破竹子的声音,是
卖晚报的吆喝!音乐的神圣之门,这辈子是不会为你敞开的!”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笑……
  他只感到浑身像在被火烧,热辣辣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真想放开嗓门冲着
音乐教师大吼:“你等着!我就要敲开音乐的大门!你等着!”
  一个穷孩子想搞音乐,简直是异想天开。他的嗓子不行,当歌唱家不可能。他
羡慕那些有钱的同学,家里都有钢琴、有提琴,可他们却不喜欢音乐。他只能在梦
中想象,那黑白相间的琴键按下去会是什么感觉。一次,一个同学送给他一只破旧
的日本蝴蝶牌口琴,这使他如获至宝,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有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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