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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当今天子杨广!
“陛下——”
李渊连忙上前行礼,弯腰俯首。
杨广却哈哈大笑,不待李渊行完礼节,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朗声说道:“叔德,随朕进去吧,今日有个小朝议!你可来一起听听。”
李渊神色一怔,随后就收住了目中精芒,连忙后退躬身道:“陛下,臣资质尚浅,且不在其位,不宜听取朝政大事!”
他大约能猜到今日杨广,要议的是什么事情,却不愿参与进去。
杨广却‘啧’了一声,依旧强扯着的李渊的胳膊,直往殿内行去:“叔德你啊,就是太谨小慎微了。你与朕乃姨表兄弟,何必如此拘泥?且朕这次召你回京,便是想让你见识一番朝中大政,开阔视野,日后才好辅佐朕治国。少废话,且随朕去会会那帮大臣!”
李渊却毫无半点得意,反而诚惶诚恐,亦步亦趋的地随在杨广身侧。
当他走入到大兴殿内,果见此间,已经有不少当朝权贵在场。
候在最前的乃是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这四人,连同今日因病告假,未能到场内史侍郎虞世基,号称“五贵”。都深得天子信任,名重当世。
除这四人外,李渊还看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臣,一位是民部尚书樊子盖,这位已年逾古稀,却仍旧居要职,掌握天下的户籍财经,兼知工官之事。
另一位,广额阔面,体态宏伟,即便两鬓斑白,依旧眼中精光四射,乃功勋累累的兵部尚书段文振。
再有一位,与众人不站在一处,独自捏须做深思状的便是工部尚书,当朝建造大师宇文恺。
李渊自侍奉圣驾以来,还是首次见一次小朝会中,云集了如此多的重臣。不过他因早有预料,此时只愣了愣,面色就恢复如常,朝着殿内的诸公一礼。
他担任的殿内少监,负责掌管皇帝與服膳食医药等一应事务,皆是关乎皇帝身家性命的紧要之事,
这是天子亲信,非亲近可靠之人不能担当。
可纯以地位与权势论,他李渊与这些参与朝廷机要,手掌实权的大臣,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而此处在场诸公,显然是已对杨广的任性习以为常,对这位到来虽觉意外,却都无人非议。其中几位,更是神色和善的向李渊回以笑意。
一个四品的殿内少监,自然是不放在他们这些权贵的眼中。可如果这人,还是当朝唐国公,家中兄弟子侄都在军中执掌重权的武功李氏之主,就不能不让这几位正视。
第十六章 殿堂争论()
杨广是雷厉风行,不愿拘从礼仪之人,这位走入大兴殿后,就直接行至那圣座之上端坐下。随后也不等众人行礼完毕,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日前幽州总管元弘嗣的奏本,诸位爱卿可都已过目?”
“已经看过了。”
兵部尚书段文振手持玉圭,从群臣之中走出:“东莱海口三百艘楼船已全数建成,涿郡粮仓二百座,储粮五百二十万石,另储备各型墨甲七万九千具,箭支一千五百万。涿郡之北,也已齐聚各卫府兵四十五万人,这与我兵部记录,差相仿佛。唯独涿郡行宫一事,在我兵部职责之外。”
“那么现在,就是万事俱备!”
杨广眉梢微挑,兴致盎然:“朕意明日起御驾北行,率诸军亲征高句丽。今日召集诸位至此,是为朕北征之后,留守监国一事——”
只是他语声未落,这殿内就传出了一道苍老雄劲之音:“陛下!臣以为,陛下亲征一事,仍需商榷。”
殿内众人闻言,都毫不意外的,把目光齐齐投向后方的民部尚书樊子盖。
这位年近七十,白发苍苍的老臣,正颤颤巍巍的从众臣之中走出:“陛下,那高句丽,不过是弹丸小国,民不过四百万,甲不过十万具。只需遣一上将,率二十万兵伐之,必可摧枯拉朽;平灭此国。又何需陛下亲征,劳师百万不可?”
“是么?”
杨广笑了笑,对樊子盖的冒犯之举,毫不以为意:“可是爱卿,汝可莫要忘了,在开皇十八年,就是你口中的这个弹丸小国,曾使我父皇,灰头土脸啦。”
开皇十八年,高句丽王率靺鞨骑兵万余进攻辽西,被营州总管韦冲击退。之后隋文帝杨坚,以汉王杨谅、王世积为行军元帅,统领领水陆三十万伐高句丽,以尚书左仆射高颎为汉王长史,周罗睺为水军总管。却因大雨水患,运输不继,导致军中疾病丛生;水军亦在途中遭遇风,船多飘没。三十万隋军,还未至高句丽地界,就已死伤了十分之八九。
隋文帝无奈,又因高句丽王上表谢罪,自称“辽东粪土臣元”,于是顺势罢兵,待之如初。
“正因记得,才要劝谏,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樊子盖手持玉圭,面无表情道:“高句丽距我大隋数千里之遥,间有大洋阻隔,需得跋山涉水,绕道辽东。而大军远征,悬于境外,凶危莫测。一旦有疫病滋生,又或天灾阻道,臣恐山河动荡。兵法有云,未虑胜;先虑败,臣请陛下思之。”
他身侧一位红袍老者,稍稍迟疑了片刻,随后也硬着头皮往前踏出一步:“臣苏威附议,自古以来,天子不可轻出,陛下运筹帷幄,遣得力将军前往便可,高句丽不过疥癣之患,不足为惧,陛下何苦立危墙之下?”
这是苏威,当朝重臣,三朝元老,其父乃前朝度支尚书苏绰之子,曾辅佐宇文泰改革,功高望重。
大隋代周之后,苏威亦备受隋文帝赏识,与已故渤海郡公高颍辅佐先皇,并参机要。
至今上继位,苏威又曾任尚书右仆射。虽于大业三年因事罢免,可在起伏之后,又得任太常卿、纳言,不但位列选曹五贵之一,更是朝中实际性的宰执,可见爱重。
苏威本不赞成杨广东征高句丽,可心知这位不爱听人谏言,故而隐忍至今,只是杨广要亲征,苏威是万万不敢同意的。
杨广则依旧不说话,只微微摇头,脸色已经不霁。
那御史大夫裴蕴,却在这刻出列,神色不满的说道:“高句丽之征,朝堂之内早已争议多次,早有结论。陛下的出兵诏令,也在大业七年,就已发出。二位莫非是要陛下,自食其言吗?这发出的诏书,难道还能收回不成?”
他说到此处,又冷笑着问:“樊尚书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此言大谬,也有失公允!我朝自从大业四年起,即开凿永济渠,并遣人打探绘制辽东与高句丽地形,又在涿郡聚集粮草军资,另造海舰三百。陛下为此战处心积虑,积聚四载,樊尚书却言陛下未曾殷鉴前过?”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则紧随其后,声如洪钟:“陛下百万雄师,旌旗蔽空,此等出师,亘古未有,再有我军兵精粮足,军甲器械远胜那高丽小国,待挥师而至,那弹丸夷蛮必望风而靡!有何风险可言?”
樊子盖闻言稍作凝思,就又继续言道:“大业元年,朝廷发四百万民力,营建东都,开通济渠;大业二年,招二百四十万丁男掘堑,自龙门东接长平、汲郡,抵临清关,度河,至浚仪、襄城,达于上洛,以置关防;大业三年,朝廷又发二百四十万人修榆林长城;大业四年,天子再诏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永济渠;
大业五年,征吐谷浑;大业六年,陛下南巡,又修江南河。如今各地百姓早已不堪重负,闻役而变色。尤其河南山东等地,不但民生凋敝,耕稼失时,田畴多荒。
臣请陛下体恤,将出征之日,稍稍延后。再或者,遣一大将领军东出。正如宇文大将军之言,高句丽弹丸夷蛮,我朝何需以牛刀杀鸡?”
杨广听到此处,神色却已十分不虞,他皱着眉头,看向裴蕴:“果真如樊爱卿之言?”
“近年徭役确实繁重,可朝廷也免去了所有役丁租赋,作为补偿。”
裴蕴朝杨广躬身一礼:“且陛下即位以来,便施以轻徭薄赋之策,不但将成丁之龄,提至二十二岁,更免去了天下女丁之役,此政亘古未有。私以为陛下之仁德,古之圣君不能及。”
“圣君之言太过,卿爱我,怕是不肯言朕之非!”
杨广却微一摇头,再问李渊:“叔德你呢?可也以为徭役繁重?”
乍然被点名,李渊只觉头皮发麻,心想这徭役,何止是繁重而已?只会比樊子盖说的更严重,
各地百姓,尤其山东山西与河南一带,早就不堪重负了。
裴蕴说什么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