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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禾还想说不让送,想告诉他自己二哥在魏博,自己也没经过,只是相互派人道了些珍重的话,因为知道陈天一的身世一二,知道这是狄氏家族的孩子,便不再拒绝,转了方向准备登车上路,要是有什么话到路上说。不料陈天一有博名之心,回头看看,士子和百姓越聚越多,一咬牙,拱手道:“只是侄儿在保郡几日,渐为民众担心,有两个问题,想代我朝百姓问姨娘一二。”
秦禾愣了一下。
这是送我?
百姓们有话说,问我就问我,你也问我?你回家问你娘呀。
她踯躅了反问:“我回答得了吗?”
东夏这边的随人不免紧张。秦禾是出了名的无心计,大嘴巴刚才问话,其实并不牵扯实质,也就罢了,这陈天一?似乎有学问有见识,要是问了难以回答的问题呢,这不是逼人说错话吗?
狄阿晟又挣扎又闹,一阵哭喊,秦禾心中不喜,就说:“你快问吧。也不用送我。问完你回家吧。”
陈天一再次长揖,起身后,朗声道:“其实百姓和学生最关心的问题,是从姨娘这里知道,东夏是否真心议和?”
秦禾想也没想就说:“这还能有假。我夫君一言九鼎,要和就和,我知道他。”
她话一说,从人中就有人知道坏了。
这话是不错。
话若由她说,等于她在担保自家的丈夫不会再重夺北平原,否则以她的身份,何以面对天下?
所以这一问,看起来平常,犀利到极点。
首先你不能说不知道,你不能说只管相夫教子,就给你一个答案。
一名犍牛大步流星上前。他站到秦禾身前的一侧,沉声要求陈天一说:“夫人身子历来虚弱,又旅途劳累,王子年龄尚小,不宜长时间在外吃风,请诸位见谅,让他们回车。“
陈天一言辞一转,凶厉地要求:“请称呼姨娘为公主殿下。在我靖康,她是我们的公主。”
民众好像就喜欢这样的场面,好像维护了国家的尊严,哗啦啦鼓掌。
秦禾要求说:“你退下。也就两个问题,他都已经问一个了,既然是金花郡主家的孩子,我能回答他。”
众人可能不知道金花是谁,她已经说了两次。
金花郡主其实就是朱汶汶。
朱汶汶第二次受封的时候,皇帝戏言:“以女子之身殖货千金之巨,都也已经成帝都第一朵金花了。”
君无戏言,这赐号就成了“金花”金花开头的郡主。
而郡主?
其实郡主只是个尊称,其实在朝廷,皇女封为公主,并以郡为封邑,才是郡主;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哪还有公主能得郡为封地?郡主就成了公主低一级的称呼,代表着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女们。
这次,秦禾没有说姐姐,咬准了郡主,自然是心里生气,强调一样告诉听众,这是皇室家务事,这少年和我是真亲戚。
然而她的这句话却在为陈天一扬名。
百姓士子包括那些官场中人立刻知道,陈天一他娘是郡主,唏嘘之声不绝于耳。
陈天一这又长揖,问道:“百姓们关心的第二个问题,就是东夏人能否在备州守法,如果不守法怎么办?”
倘若秦禾是从东夏来,只要挂一耳朵,就知道怎么回答,这是议和的条件呀,用议和条款上的话回答就行了。但实际上,因为消息的封锁,怎么议和,议和什么内容,她只知道一鳞半爪。她就说:“这样呀。原来你们都担心他们不守法呀。其实我也担心,回头我也会问夫君怎么办好。”
接下来,隐藏的问题就不用了。
夏律与靖康律法不同,夏律中不违法的事儿,但在靖康却不一定,秦禾怎么回答,不敢回答。
如果陈天一不是为了博名,而是专门难为她,下一句就能问得她吐血。
其实这两个问题也确实是当下朝野都关心的问题。
秦禾心里怪怪的,抱着狄阿晟回车上,掀开帘子看一眼,这陈天一喊人,还真是要送她你说奇怪不奇怪,你送我呢,你当众问了两个尖锐的问题,问完了,还若无其事要送我。
她让同车的侍女喊一声,等到一个自家骑士到身边,便吩咐说:“不让他送了。这孩子怪怪的。我不喜欢他。”
狄阿晟还在憋着泪,他嗡嗡几声,又提高嗓门告诉他阿妈:“我看见阿虎阿哥了,呜呜。你也不喜欢他么,不让我找他,我想和他玩。”
秦禾和侍女都气笑了,安慰他说:“回家就见着了。这是在哪你知道不?就咬准看到了。看错啦。”
陈天一还是小送了一段。
等回来,一些名士好友便在等着他,欢迎他,称赞他,纷纷说:“天一君一下让公主解答了我们心头的疑惑。”
他们说的没错,议和是议和,秦禾是靖康公主,她说的话,更能让人相信。
陈天一也是在走钢丝,一直内敛地微笑,反复谦虚说:“还是公主她老人家仁慈,肯为自家的百姓着想。”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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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节 水墨河山青云绕()
陈天一回到保郡,自然是在最好的酒楼与保郡的诸多名士宴坐承欢。
李虎却与乡间跟出来的泥腿子狗栗子一起啃干粮,喝生水,物价飞涨,他们带的钱茶楼坐坐,就已经见底,之所以那么快跑,还不是茶楼再坐下去,钱袋就空了。就这,狗栗子跟在身后就都在埋怨。一个月画画做工的钱,还说要开石场,制石头,除了买头秃了毛的小毛驴,路上其实根本没咋花钱,都在这儿呢结果已经见底,石材石场是看了,石匠也访问了,可你回家还咋制石?
别说回家了,今晚怕住宿的钱都不会有。狗栗子垂头丧气,一路跟着李虎,却又发现李虎行为失常,没钱了、没钱了,他带着的纸用完了,他还去买纸,然后沿街啥都问,进了市场啥都问,这粮食多少钱一斤,饼多少钱一个你问这些干啥?咱们来看石材场,咋关粮食,布匹,乃至饼和商铺多少钱?问完了还用簪笔在竹板别着的石头上书写记录。狗栗子都想大声给他闹。
进了石材场,各路石材眼前敞开。保郡是入登州的重要通道之一,东来珊瑚,西来玉,南来的翡翠,北来的龙骨石,玲琅满目,各色各样,各种器具,有的珍贵精致,有的巨大不工,眼睛都看花了。狗栗子没心去看一眼,他一个劲在想,这大冬天,马上没一文了,咋住,咋回家。
他留心李虎,发现李虎先是诧异,也渐渐沮丧,终于舒服了一点,心说:“人在外地,还敢乱来不?还敢喝茶看公主不?”心里这个坎过去,随着李虎看那天下石材,他更是手脚冰凉。
这石材场里都是啥石材?
有普通的石头吗?
北方来的龙骨剔出来石头,龙一身骨架清晰可见,这是最醒目的,其次呢,各种奇异山石,有的一身上下层林尽染——红透,有的如日照暖炊,烟云袅袅,有的形如鹿角,说是出自海底,有的透明可见,说是水晶那各种宝石,玉石翡翠更不用说了。这才叫石材呀。家里那山上采下来的大青石,大灰石,那是啥呀。李虎说要拿到县城卖,拿到保郡卖,拿到魏博卖?
狗栗子心都在发抖。
看?
人家都卖的啥?
咱们不回来卖歪肚子石磨吧?
李虎还在一方田黄石面前问价格,一听好几十两银子,恨不得在地下找条缝,赶紧的钻进去。
他不知道李虎何来勇气,还能在手里翻来覆去看。
狗栗子真的快哭了。
花了多少钱,出门一趟,走了多少天,路上吃多少苦,见到真石材,这和家里的根本不一回事。
李虎在叹气,他也在叹气。
终于,他带着埋怨说:“你把咱家的大青石运来,你看看有一人要不?这你知道了吧,也叹气了吧。”
李虎凝起眉毛,扭头看他一眼,问他:“为什么没人要?不一样呀。他们这是玩物,我们是用物。”
狗栗子嘀咕说:“你敢说你真这么想?刚才你叹气了不?你为啥也叹气呀,你自己也知道,咱那叫石材?你刚刚还乱摸,你知道摸坏了,把咱们卖了都赔不起吗?你再乱摸,我掉头就跑。”
李虎扑哧笑了,肯定地说:“再贵重,不也是要人把玩,我摸摸怎么啦?买不起,摸不起呀?我们家的石头为啥不叫石材。不叫石材叫啥?那才是真正的石材,你字都不会写,你会买块田黄石回家刻章吗?你饭都吃不饱,你